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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唐惜春毕竟两辈子都过来了,也不好再跟老爹赌气,这会儿就有些舍不得了,过去给老爹捏肩膀讨好,“你也别太辛苦,我听说弄什么蜀藏贸易的事,麻烦的很。做官没个头儿,还是要保重身子,你看李师公,身子硬硬朗朗的,都七十了还能做相爷。看李师公就知道,活的久才是大道。”把别人都熬死了,可不就换他上去了么。

唐盛听的哭笑不得,也知儿子是孝顺的意思,拍拍唐惜春的肩,“帝都的亲戚朋友,多走动着些。把惜夏留下,一是国子监的教学不差,二则,他年纪也渐大了,帝都视野到底开阔些。他是个老实孩子,读书用心,别的事情上便差些,你多带带他。”

唐惜春坏笑,“二乖是有些呆。”

唐盛瞪儿子,“哪里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到底也笑了,长子活泼的不像话,次子老实的不像话,唉,世事两难全,要是综合平均一下就好了。

唐盛又道,“这次你提都没提惜时,你们远着些也好,但也不要形同陌路。”

唐惜春“唔”了一声,没说话。

因夏日炎热,唐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不易远行,又有唐惜春在老太太跟前放赖撒娇,唐老太太就留在了帝都,最终唐盛带着罗氏唐惜秋去了蜀中。

转眼便是五个春秋,新的历法修定完毕,唐惜春与参与修定历法的钦天监诸人都得了赏赐,皇帝陛下素来大方,非但令史官记下这一笔,连带着修历法的人都让史官记录下来,还给了蜀太妃一个顾问的名头儿。

蜀太妃笑,“夙愿得偿。”她一生亦是钟情于此。

皇帝陛下大喜之下随便许愿,问唐惜春,“卿可有什么心愿,朕皆可赏你。”

唐惜春仔细想了想,真没有。

重活这一辈子,他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好好过日子,要是再能做些给他老爹长脸的事就更好不过。重活一辈子,他不是不幸运,知道了自己能做什么,也体会到了一件事做成功后的成就感。这种感觉,不是有多少钱或是有多高的地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唐惜春觉着,人们常说的理想,大概就是这个味儿吧。

唐惜春笑,“历法修好,臣所有的心愿都实现了。”

私下,唐惜春对皇帝陛下道,“陛下不用升我的官,也不用赏赐我。我时常想,若不是遇着师父,我都不知道我最适合的事是观星。若不是遇着陛下,我也不会有修历法的机会。在别人看来,这可能是难得的机遇。对我来说,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我不是为了功名,我就是想干这个。陛下,我已经什么都不缺了。”把皇帝陛下感动个好歹,待唐惜春告退后,与杜若国主道,“惜春是个纯粹的人哪。”

唐惜春并不觉着自己纯粹,只是,他的野心就这么多,而他,已经得到了。

除了,一个能相伴到老的人。

世事何曾事事如意,有这么一个人,或者没有这么一个人,日子都要过好。

转眼间,唐盛升官了,唐惜夏考了个秀才出来,还有唐惜时,要成亲了。娶的不是外人,便是后邻越侯的妹妹。

傍晚十分,唐惜春抱着小狐狸坐在园中湖畔青石上喂鱼,唐惜时不知何时到来,唐惜春道,“鬼一样,怎么一点声响没有,倒吓我一跳。”

唐惜时长腿一迈,坐在唐惜春身畔,唐惜春真不乐意同唐惜时一处呆着,问,“有事?”

“没。”

“没事儿你过来做甚?”他忙钦天监的事,唐惜时一直在外驻守,他们很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此时,真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

唐惜时轻轻的蜷起手指,虚握成拳,半晌方开口,“我听说,黎雪前几年收拢了被朝廷击溃的海盗。剩下的,就不大清楚了。”

唐惜春眼睛微亮,“真?”

唐惜时道,“大海茫茫。”

唐惜春将鱼食尽洒湖中,湖面泛□□点涟漪,唐惜春桃花眼半眯,轻松的说,“我就当海上旅行,又不一定非要找他,海外也很有意思,天大地大还有榴莲吃。”以前他都管那果子叫刺头,因为浑身是刺,皇帝陛下给命名榴莲,的确有学问,比他文雅多了。

唐惜时眼神温和,“记得以前,你一天就能吃一整个榴莲。”

唐惜春道,“你要成亲了,还是忘了以前吧。”

唐惜时问,“你已经忘了么?”

“没忘,但我已经喜欢别人了。”唐惜春自来坦率。

“我也没忘,也没有喜欢过别的人。”唐惜春刚要说什么,唐惜时按住他的手,道,“我明白,惜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唐惜春深觉奇怪,不解道,“凭咱家现在,那是想吃鱼就吃鱼,想吃熊掌就吃熊掌,你非要一起吃,也没事儿啊。”

唐惜时唇角翘起,眼底有一丝红。

得知黎雪的下落,唐惜春心情大好,看唐惜时伤感的模样,也不知要如何哄他,道,“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唐惜春有一管皇帝陛下送他的紫玉笛,十分珍爱,此时令仆从取来,横于唇际,欢悦的笛声随之飞跃九霄上。

那一年,唐惜时新中了举人,唐惜春大喜之下吹出这曲祝青云,只是曲至高处笛吹裂,之后几次想续上这半曲,感觉总是欠些。今日不知何故,竟有水到渠成之感。

前尘往事流淌在眼前,一幕幕的悲与欢,因与果。

那时,他家业破败后带着阿玄不远千里的自老家去寻唐惜时,蓬头垢面的样子早已没有原本的俊美,两人活似乞丐,唐惜时裘衣骏马行猎归来。

唐惜时资助了他三千两银子。

今世,他们曾经相爱,只是没能走下去罢了。唐惜时有唐惜时的抱负与前程,他有他的理想与骄傲。

人世间,比情爱重要的东西太多。

他与他,终是擦肩而过。

一曲毕,唐惜春道,“这支笛子送你做贺礼。”

拍拍膝上的小狐狸,唐惜春起身离去。

——正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