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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书瑾也不敢松手,抱紧了她费力往岸边走。她离岸并不远,只不过因为身上的棉衣浸满湖水,沉得千斤重,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爬不上去。

好在萧矜来得非常快,蹲在岸边道:“陆书瑾,把手给我!”

听到他的声音,陆书瑾立马将手伸长,下一刻纤细的手腕就被温热的手掌紧紧扣住。

她浑身冰凉,萧矜掌心传递来的温度就变得无比明显。

他此刻也顾不得会不会捏疼陆书瑾了,只加重了力气将她猛地朝岸边拉来。

叶洵也跑过来帮忙,被萧矜一肩膀给撞走,“别碍事。”

他将陆书瑾和叶芹两人拉到岸边,在陆书瑾的配合下,成功从湖水里爬出来,再转头将叶芹也一起拉上来。

陆书瑾仅湿了半身,但叶芹几乎全身浸透,一上岸两人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包裹住每一根骨头,牙关不停地打战,一个字也说不出。

叶洵将外袍脱下来披在叶芹身上,厉声道:“叶芹,出门前是如何答应我的?!一个错眼就敢往湖中跑,命不要了么?!”

叶芹颤抖得厉害,说话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地,“哥哥……捞……”

陆书瑾转头,想到若是她能在此之前听叶芹说一说话,劝一劝她,又或是没有骗她摇出来的是上上签,或许叶芹也不会将东西送出,更不会跑去湖里。

此事与她关系虽不大,但她也很难从中摘出来,便强忍着寒意,断断续续道:“叶少,叶姑娘……是想去湖里……捞东西。”

话刚说完,一方柔软的锦帕就覆在面颊上,将她脸上沾的湖水从左到右给擦去,陆书瑾一转头,就见萧矜正耐着性子给她擦水,一双轻浅的眸认真而专注。

“手抬起来。”他擦干了陆书瑾的脸,将锦帕捏在手中,拎起陆书瑾浸满水的衣袖用力拧出其中水分。

陆书瑾愣愣道:“我还以为……”

方才见萧矜情绪那么激动,陆书瑾都以为自己要跟叶芹一样,挨一顿批评了。

“以为什么?嗯?”萧矜半跪在地上,一边将她袖子上的水往下捋,一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我总不能责怪叶芹,她脑子是个傻的,责怪一个傻子没有任何意义;我更不能责怪你这一颗救人之心,在周围无人的情况下你能拉住她,阻止她往湖中心而去,这样的行为是对的,无可指摘。若是我再苛责,我还有人性吗?”

说着,他声音大了些,头稍稍往叶洵的方向偏,“我才不是那种不顾妹妹全身泡着冷水身体虚弱,还要寒风之中教训她的人。”

叶洵一听,当场鼻子气歪,“你!”

“叶洵,先让你妹妹回房里去烤烤火,我让寺中的和尚寻两套干净衣裳来,把湿衣裳换下来再说。”萧衡站栈桥说。

几人都在栈桥边上站着,扔了东西导致叶芹跑去湖水里的季朔廷站在最后,靠着栈桥的栏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成,她不能在寺中换衣裳。”叶洵一口否决,将??x?叶芹抱起,语气总算温和下来,“哥哥带你去烤火。”

萧矜低头看陆书瑾,一手在给她拧发上的水,说道:“我带你去换衣裳,免得伤寒身体。”

“不换了,我现在就下山吧。”陆书瑾说道。

叶芹衣裳湿透,虽说冬衣厚重看不出什么,但陆书瑾身份到底是个男子,不方便与叶芹共处一室。换衣裳更是不便,倒不如现在就下山去,或许能够在衣裳干之前回到舍房。

萧矜想了想,也没有反对,跟萧衡说了一声后,便带着陆书瑾出了宁欢寺,还让人从寺中搬出一个半大的炉子置在马车上。

他出来时手上还拎着一壶滚烫的开水,上了马车就倒在杯子里递给陆书瑾,让她赶紧喝了。

陆书瑾两杯开水下肚,又坐在暖炉边上,身子逐渐回温,冻僵的手也能活动。

路上萧矜问了陆书瑾当时的情况,她如实说出,萧矜听完之后叹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陆书瑾也没精力说话,本来爬了山身体就极为疲惫,后又泡了刺骨的湖水,现在衣裳仍是湿透的状态,只靠着面前的暖炉汲取温暖,马车一摇起来,陆书瑾就有一种想要立即睡去的冲动。

起初忍了一会儿,后来确实忍不住了,歪在车壁上昏昏沉沉睡去。

等萧矜将她唤醒时,已然回到了舍房门口。陆书瑾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凝目思考了片刻,想起这是萧矜今日所穿的那件。

“下来吧,水已经备好了,你赶紧去泡泡热水,将湿的衣裳换下来。”萧矜将披风拿开,抓着她的手腕,引着她下马车。

陆书瑾只刚一动,就立即觉得脑仁疼起来,沉甸甸的,不大舒服。

这是要患病的前兆,她拧着眉毛下了车,回房之后找了套干净衣裳,抱着进了舍房之中。

舍房里的热水是萧矜在下山的时候,就吩咐随从快马加鞭先赶回来递消息备好的。她锁好了门,动作利索地将湿衣裳脱去,泡进冒着热气的浴池之中。

热水包裹了她的身躯,极快地驱逐寒冷,不出片刻,身体整个回温,这才让陆书瑾觉得又活了过来。

这样一折腾肯定是要染上风寒,陆书瑾想着上回萧矜受伤时留下的药还没用完,今日正好能派上用场。

她泡了许久的热水,顺道将头发也洗尽了,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之后,才慢慢从浴池里爬出来,擦干身体缠上裹胸,穿上干净的棉衣。

出门时,一股姜的气味就飘过来。

她擦着湿发往前走,就看到舍房的门紧闭,而萧矜站在桌前,对着小炉子扇风。

萧矜也换了身衣裳,穿着雪白的长衫,手里拿着的是陆书瑾前些日子送的扇子,模样俊得很。

他听到陆书瑾出来的动静,但并没有抬头,将炉子盖掀开之后看了一眼,说:“过来把姜汤喝了。”

陆书瑾换了快干的棉巾继续擦着头发,坐在萧矜床边的矮桌旁。马车里的暖炉给搬下来,就放在矮桌边,陆书瑾刚一坐下就感觉到一股暖意。

她看着萧矜把姜汤倒在碗里端过来,便道了声辛苦,捧着刚滚开的姜汤呼呼地吹着。

萧矜在她对面坐下来,盯着她看了会儿,忽而道:“你……不好奇他们的事吗?”

陆书瑾自然听出萧矜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平静道:“是有些好奇的,但不是非要知道。”

萧矜有一会儿没说话,他起身拿了一件自己的厚外袍,展开披在陆书瑾身上,这才又坐下来,说道:“季家与萧家并非同僚。”

她嘴里含着有些辛辣的姜汤,一开始还没懂这句话的意思,随后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季家和萧家的父辈们。由于萧矜与季朔廷平日形影不离,经常出入各种地方,导致陆书瑾先入为主,以为萧季两家关系极好,在朝堂之上也是同一阵营。

他微微压低了声音,说:“当今皇上抱恙已久,而皇后无所出,东宫之位一直空悬,这几年几个皇子之间的斗争越发厉害。三皇子的生母良妃,其同胞兄长是我爹多年至交,萧家自然力鼎三皇子继承大统,但眼下六皇子功绩频出,也颇得皇上偏爱,极可能入主东宫,叶家所依附的丞相则为六皇子一党。”

“季朔廷的祖父为工部尚书,手中权力不小,如今尚未拥护任何皇子,属于中立一党。”萧矜停了停,缓声道:“但却有意让季朔廷与叶家结亲。”

陆书瑾讶然,“跟叶芹?”

日暮时分,春风楼。

月水间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伴着一声“滚”,几个姑娘陆续从房中出来。

门被关上,叶洵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季朔廷的鼻子咬牙道:“季朔廷,你今日差点害死了芹芹!”

季朔廷双眉微蹙,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往软榻上一靠,奇怪道:“怎么这桩事还能赖到我身上?又不是我将她推到湖中去的。”

“不是你将她的东西扔到湖里,她能进去捡吗?你分明知道她脑子不好,就算是不要她的东西,也不该往湖里扔!”叶洵恨声。

“既然知道她是个傻子,为何还总带出来,这不是存心给我们找麻烦么?”季朔廷语气里满是不耐和厌烦。

叶洵冷冷盯着他,忽而嗤笑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勇敢地抵抗?你根本抗衡不了整个家族,届时季家长辈让你娶芹芹,你反抗得了吗?我们迟早会是一家人,何必将事做绝?”

“哎,话可不能乱说。”季朔廷说:“我从未得到过要与令妹结亲的消息。”

叶洵道:“芹芹有什么不好?她乖巧顺从,你娶回去之后,想纳几房妾就那几房妾,就算是把小香玉抬进府里芹芹也不会说什么,生气了随便哄一哄就好,如此还不够?”

季朔廷脸色渐冷,“谁乐意娶个傻子进门?岂不是被全城人笑话?”

叶洵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约莫是想骂什么,但最终忍住了,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泄愤一般砸在地上,踩着粉碎的瓷片大步出了月水间。

房门被重重摔上,季朔廷眉间笼着一层烦躁,坐着久久未动。

“季朔廷应当不会答应吧?他不是喜爱春风楼里的小香玉吗?”

舍房里被暖炉烘烤得无比暖和,陆书瑾喝了姜汤之后浑身发热,将身上的厚外袍取了下来。

“嗯?你从哪里听来的?”萧矜惊讶地笑了笑,“蒋宿说的?”

“我上回被你带去月水间时,听到你们说话,好像他与叶洵同争小香玉。”陆书瑾没把蒋宿给卖出来。

萧矜双眉舒缓,笑着说:“你竟还记着。”

他停了停,过了会儿才道:“春风楼其实是季家的产业,只不过并非于季家名下罢了。那小香玉的母亲,曾是季朔廷祖父当年还是云城知府时,亲自培养的细作,用于固权。后来他一路高升,去了京城,春风楼便逐渐成了真正的青楼,只不过小香玉自小被培养,现在仍然是效忠季家的一条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