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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过得好就行,他们管得着吗?

孙清也看到了姜百胜那一眼,在心里暗道一声死要面子。

她一边带孩子一边做衣服,忙不过来的时候,哪回不是他做饭?

前年有人找她织毛衣,她抱孩子累得胳膊酸,那毛衣有一半都是他织的。偏偏他还怕别人知道,晚上关了门偷偷织,稍微一有点动静,立马把毛线丢她这边。

反正不管在家咋样,在外就得维持他一家之主的形象,还端着架子示意孙清给自己夹菜。

孙清很敷衍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继续跟夏母说话:“万辉长这么好,浓眉大眼一表人才,没人给他介绍对象?”

“咋没人介绍?昨天他一赔我去买东西,立马就有人问了。”

夏母抿了嘴笑,“可惜他现在在部队,不让早结婚,只能等他转业了。”

听到转业,夏芍抬头看了眼夏万辉,没想到夏万辉也在看她,还朝她挤了挤眼睛。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夏芍不动声色,果然过不多一会儿,夏万辉借口热要去厨房透气。

夏芍也去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夏万辉正站在厨房门边,拿手指在门玻璃的霜上按着玩。

玻璃上已经化出了一对小脚丫,夏万辉嘴角含笑,依稀又有了些当初的少年模样。只是到底长大了,人也当了兵,见了她脸色一正,身上又多了股肃杀。

夏芍指了指夏母那屋,示意他进去说。

夏万辉点头,进去关好门,才低声道:“我想在部队多待几年,不想那么快转业。”

这话可不能让盼着儿子回来的夏母听到,难怪他要找自己单独说。

夏芍想了想,干脆坐在炕边,语气、神色都很认真,以一个平等的朋友而不是姐姐的口吻问他:“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这种平等的对话方式让夏万辉觉得很新鲜,也感觉自己的努力受到了认可,想法得到了尊重。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略微思索了下,直视着夏芍,“我现在刚刚提干,军衔不高,就算转业,也享受不到太好的待遇,还不如留在部队。我身上有军功,对我以后升迁有好处,就这么转业太浪费了。就算升团级是个坎,升不上去再转业,也比现在就转强。”

完全是分析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头脑一热。

见夏芍脸上露出笑容,夏万辉心里更定了,猜测她应该不会反对,“而且外面局势不好,我在部队,咱们家就是军属,对你、对咱妈都是一种保护。”

不仅想到了自己,还想到了家人,万辉是真的长大了。

比起当初凭着一口气想要分出去单过,真的是长大了。

夏芍调侃了弟弟一句:“不着急结婚,赶紧把咱妈接去养了?”

夏万辉立即也想起当初的自己,讪讪,“我那时不是还小吗?不过我要是留在部队,咱妈可能就要你多照顾几年了,我还不够年龄成家,没法接咱妈过去。”

“没事,咱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妈,我也支持你留在部队。”

之前夏母提到转业,夏芍去看夏万辉,就是这个原因。现在可不是什么回地方的好时间,能待在部队,自然要待在部队,没有哪里比部队更安稳、受到影响更小了。

她本来还想劝劝万辉的,没想到不用她说,万辉自己就想得很清楚明白了。

夏芍踮起脚,摸了摸弟弟刺刺的头发,“行啊,当了几年兵,让人刮目相看了。”

夏万辉也没躲,“那咱妈那边……”

“你这不是刚提干吗?不着急,我慢慢和她说。”

姐弟俩回去的时候几个小的已经吃完了,夏母正在收拾碗筷,看到两人还说:“饭都快凉了。”

两人赶紧坐下来继续吃,饭后何二立跟孙清他们也没走,留下来继续玩。

小半夏就扶着炕沿,仰了小脸问何二立:“二立叔叔,你吃糖吗?”

何二立摸摸她小脑袋,“叔叔不吃,半夏自己吃。”

半夏小脸明显有些失望,又去问金美云,“美云婶婶吃糖吗?舅舅吃糖吗?”

炕上所有人都被她问了一遍,连金美云抱来的小婴儿都不例外。

何二立有些好奇,“半夏这是怎么了?一个劲儿问别人吃不吃糖?”

“她过年糖吃太多了,我怕她坏牙,这两天在控制她,一天只给吃两块。她大概是以为别人吃了,她就也能吃了。”夏芍从箱子里拿出糖盘,“你们自己吃,别给她。”

一听说不许给自己,半夏小嘴巴一扁,吸了下鼻子。

何二立个刚当爸爸的立即受不了了,“要不就给她一块?就一块,今天这么热闹。”

“不行。”夏芍不为所动,“你给她一块,一会儿她还得找你要第二块。今天那两块她早上一起来就吃完了,还来找我要,说哥哥要吃,承冬根本就不爱吃糖。”

何二立不吭声了。

小半夏又转头去看夏万辉,眼里闪动着一泡泪,像要哭了,“舅舅。”

那小眼神,那小奶音,夏万辉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都露出不忍。

夏芍赶紧把闺女抱走,“叫舅舅也没用,半夏乖,你不吃糖,妈妈给你扎好看的辫子。”

没有糖,好看的辫子勉强也能接受。

小半夏扁着小嘴,委委屈屈“嗯”了声,看得夏芍都差点不忍心了,一面拿了梳子和镜子过来,一面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这孩子跟谁学的,这么会装可怜。”

身后正面无表情剥了糖纸往嘴里塞的陈寄北,闻言动作就顿了顿。

夏母拿了扑克和瓜子出来,一群人一直玩到下午天擦黑,何二立两口子才抱了孩子回去。

晚上熄了灯躺下,夏芍和陈寄北说起夏万辉的事,“我看他这样挺好,自己把路都想好了。”

“嗯。”陈寄北淡淡应了声,停顿片刻,还是低声道:“今天我和他去澡堂,他身上有伤。”

“万辉身上还有伤?”夏芍吃了一惊。

“有。”陈寄北声音很轻,说出来的内容却比什么都重,“胸前、背后都有,胸前的最深,看着有一拿多长,缝了针,肉还是粉色的,应该是刚长好不长时间,他不让说。”

所以他之前不来,不是因为外面闹哄哄,而是伤还没好……

夏芍沉默。

陈寄北就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枕在她颈侧,“他拼了命挣来的军功,不留在部队的确可惜了。”

是啊,拼了命挣来的,那可是九死一生的战场……

夏芍突然很为弟弟骄傲,心里又有些酸涩。

她合了合眼,“既然他不让你说,我就当不知道,也别让咱妈知道。”

“嗯。”

第二天起来看到夏万辉,夏芍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吃完饭就去上班了。

早上去办公室开完例行会议,回来刚换好工作服,突然有人进来。说是有人写了举报信,举报她身份有问题,让她先停职回家,等着接受调查。

江城外地人口多,年后就开始有人跑外调,核实有没有人做过土匪之类的。

只是例行核实是例行核实,被举报是被举报,突然就查到了夏芍头上,众人神色都变得紧绷。

只有王翠花,立即指了夏芍,“对,她身份肯定有问题,不然哪能写一手好字,还会做那么多糕点?说不定她就是资本家的残留,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

这个时候跳出来落井下石,心肠何其歹毒?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小唐更是握紧了拳,“你胡说啥?”

“我哪胡说了?她就是有问题,不然怎么别人都不会研究配方,就她会?她还……”

王翠花抓着来人好一通反映情况,全程夏芍什么都没说,只换了衣服准备回家,十分配合。

去年没来,她就开始防着这些了。她和陈寄北一不是当官的,二不是知识分子,本身并不容易被针对,所以对方举报了半天,也只举报了个她身份有问题。

她懂糕点,擅书法,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育,会被往这方面想也很正常。

夏芍眼神冷淡,看了王翠花一眼就回了家。

回到家,夏母一见她就急了,“出啥事了?”

“没事,单位要调查身份。”夏芍说,“咱家根正苗红,最不怕查这个。”

论成分,夏家是贫农。论身份,夏父是民兵连长。

要不是这样,当初李家也不会跟她家结亲。

中午陈寄北回来,闻言也皱眉,“那你就在家陪陪万辉,他再有二十天该走了。”

“行,正好弄点好吃的给万辉补补。看他瘦的,都快脱相了。”

两口子都没表现出紧张,夏母又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就跟着放了心。

只有夏万辉,回屋套了军装外套,又拿出肩章,塞进了裤兜里。

他平时在家可是不穿外套的,夏母问了句,他也只说觉得有点冷。

夏芍在家陪孩子,做吃的,待了一天,第二天,调查的人果然找上门了。

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夏母当时便捂住了心口。

夏芍正要去开门,夏万辉下了炕,“我去吧。”

提了鞋,一面开门往外走一面扣好风纪扣,把肩章别在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