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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厂长没等几人交换眼神,直接拿出了那张大字报。周小梅却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都不在厂里上班了,夏芍转不转正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周雪琴同志说,这大字报是你让她去撕的。”

周小梅立即看向周雪琴,“姑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才在单位待了几天,明明是你不满她害你丢了班长的位置,前两天过节,你还跟我说她根本不配转正。”

周雪琴完全没想到自己帮她擦屁股,她竟然反咬自己一口,“不是你哭着跑来跟我说单位要借警犬,要是抓到你你就完了?你怀孕了肚子不方便,让我帮你撕一下?”

当时自己还问她,为什么不让曹德柱去撕。她又哭又闹,说曹德柱个没良心的根本不管她。

哭完继续求自己,“姑你就帮帮我吧,就帮我一次,我实在找不到人了!”

这个侄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周雪琴嘴上再骂她蠢,还是来了。然而周小梅现在却什么都不认了,“就算我不在厂里干了,你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啊!”

“你!”周雪琴指着她,手都在抖,“你知不知道他们要开除我!”

周小梅一窒,脸上出现些犹豫。

可看到旁边用吃人的眼神盯着她的曹德柱,她又避开了周雪琴的视线,“我、我又没说错。”

那一瞬间,周雪琴感觉自己血都凉了。

自己疼了那么多年的侄女,从小哄着抱着,长大了又帮她找对象,帮她弄工作。有事的时候她来求自己,真出事了,却第一时间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就连知道自己要被开除,她都没有改口。

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她,自己跟夏芍哪来的矛盾?

自己一个当班长的,犯得着针对一个活干得好还能给班里争荣誉的班员吗?

眼见周雪琴要被气厥过去,副厂长看着周小梅,只说了一句:“你都没看,怎么知道大字报上写了什么?”周小梅当时就被问住了,继而脸色煞白。

后面周小梅的狡辩也不用再听了,她是已经不在食品厂上班,可曹德柱在。

周雪琴知情不报,还试图帮侄女遮掩,估计也要被处罚,具体怎么处罚就看厂里的通知了。

几人一出门,都没走出办公区,曹德柱就给了周小梅一巴掌,“你干的好事!”

夏芍还在旁边看着呢,周小梅当时眼就红了,“你凭什么打我?好像我写大字报的时候,你在旁边没看着似的!你自己没胆子出头,叫我出头,现在又来怨我!”

“你!我跟你说不通!”

曹德柱被她说得脸色铁青,也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转身就走。

周小梅又去看周雪琴,刚想说:“姑,他打我!”周雪琴冷冷看她一眼,走了。

周小梅忍不住追上去几步,“姑我不是故意的,你是正式工,他们不可能开除你……”

周雪琴却连看都没看她,把她抓上来的手一甩,快步回了车间。

没两天,这事的处理结果就下来了。

曹德柱知情不报,被扣了一级工资;周雪琴帮忙遮掩,情节严重,扣两级工资。

周小梅虽然没受到处罚,但丈夫扣了工资,家里从曹德柱到公婆小姑,对她再没一点好脸。周雪琴被她寒透了心,也再没让她登门,跟他父母都断了来往。

好好的一家人弄得跟仇敌似的,周小梅娘婆两家不是人,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和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一起出来的,还有王哥的任命。

他去掉了头衔上的“代”字,正式升任面包班班长,也意味着周雪琴再不可能升回去了。

“你说她何必呢?”大家议论起此事的时候都摇头。

丢了班长,本就少了五块钱的操心费。再掉两级工资,周雪琴的工资就和陈寄北一样了,只比刚刚转正的夏芍高一级,等于这么多年全白干了。

而且陈寄北和夏芍有手艺,眼见着都能升上去。周雪琴留下这么个处分,想再升就难了。

估计是打击太大,周雪琴回去就病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来上班。

夏芍跟陈寄北说起这件事,还问陈寄北:“墙头上的摁钉是你放的?”

牛亮后来跟她说,厂里比较好爬的几处围墙都被人放了摁钉。就算周雪琴当晚侥幸没被抓到现行,只要尝试翻墙进去了,事后一查,还是跑不了。

厂领导检查过,觉得这摁钉放得好,直接在那几段围墙上加放了玻璃渣,以后想再爬就更难了。

果然陈寄北没否认,只问:“现在还有人欺负你吗?”

“没了。”夏芍眼睛弯起来,“周雪琴这次回来上班,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架子不端了,看到我也不冷嘲热讽了。其实我本来跟她也没多大仇,就是因为周小梅那点事。”

没想到男人闻言顿了下,竟然低声道:“抱歉。”

夏芍还在想他突然道什么歉,就听他又道:“这事是我没处理好,以后一定注意。”

你要说这件事跟陈寄北无关吧,的确是因为他拒绝了周小梅,才会让周小梅连带着记恨上夏芍。

可你要说这全是他的责任吧,周小梅看上他,他就得娶啊?世界上被拒绝的人多了去了,有几个像周小梅心眼这么小?不仅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还要针对吃到了葡萄的人。

不过男人这么一本正经道歉还挺有趣的,夏芍看他两眼,“你还想有以后?”

“没有。”陈寄北面色一僵,望望她,又说:“我有媳妇儿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他已经有媳妇儿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想嫁给他,还是他有媳妇儿了,绝对没有想有以后。反正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冷着脸,夏芍也不是很好分辨。

夏芍忍不住问他:“你说你有媳妇儿了,怎么从来没听你叫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生家庭,陈寄北似乎很难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就连叫人也只会叫名字,甚至连名字都很少叫。

被夏芍这么一问,他果然顿住了,黑眸望着夏芍,半晌没说话。

夏芍也停住脚步,回望着他,等着看他会不会开口。

夏芍有双很漂亮的眼睛,不同于陈寄北,眸色略浅,却显得很清透。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好看的卧蚕,不笑的时候又显得大而水润,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看着看着,陈寄北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过不多会儿又挪了回来。

这回他张嘴了,可一个字卡在唇边半晌,最终变成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话出口,他自己都有些懊恼,抿紧了唇开始生闷气。

自己跟自己生气。

行吧,虽然没说出来,想长嘴了也是一种进步。

夏芍收回视线,“一立不是又送来些蘑菇吗?吃菌菇汤吧,正好试试新买的大药壶。”

上次那个林蛙锅,她总觉得有股药味儿,太小了吃着也不过瘾,过后又买了个大的。在家吃方便,等单位冷了开始生炉子了,也能带去单位吃个热锅子热串串。

结果两人回到家,男人还在跟自己生气。

夏芍做完饭吃完,他还在跟自己生胖气。

夏芍都有些想笑了,主动挑起话头,“上次你不是有事没说,说等我这边解决了的吗?”

男人正在默默收拾桌子,闻言一顿,这才道:“我能不能预支下个月的零花钱?”

之前给他零花钱,他还嫌多,怎么突然要预支了?

夏芍有些意外,“最近要用钱?”

“嗯,要买点东西。”

夏芍没多问,直接去箱子里拿出一张大团结给他,想想又添了一张,“预支两个月的?”

陈寄北没拒绝,默默收进了兜里,看来是真缺钱。

也难怪他当时不想跟自己说了,估计是怕单位刚出了那样的事,自己心情不好。

夏芍把剩下的钱夹回日记本,放进箱子,一回头,发现陈寄北正静静注视着她。

“怎么了?还不够?”

夏芍有些疑惑,就要再去开箱子,男人却道:“不是。”

看她一眼,他去把房门关了,又转回来,似乎有话要说。

夏芍见他表情严肃,还以为是跟他要钱有关,正经在炕边坐好,结果男人憋了半天,“你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灰。”

夏芍:“???”

男人特别认真,“你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灰,用不用吹。”

不知为什么,夏芍突然想到那天他吹手背的模样,强忍住没笑出声,“没有。”

陈寄北表情一滞,“真没有?”

“没有。”夏芍看着比他还认真,“你脸洗得特别干净。”

陈寄北:“……”

夏芍还以为这男人又要像以往一样,出去生胖气,没想到他顿了一下,“你脸上有。”竟然俯身下来。

她一愣。

就在这时,外面的声音突然自门外响起,“小夏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夏芍下意识抬头望去,电光火石间,唇瓣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那是……

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