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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看了谢摘星一眼,慢悠悠地抿一口茶,扭头问旁边的扶空:“这便是你家妾室?”

“正是。”扶空回答。

老者轻嗤一声:“瞧着可不是什么善类,你日后定要多费心才行。”

“是,老祖母。”扶空颔首。

老者又跟他聊了几句,全程无视谢摘星和林樊,其他人也默契地吃点心,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二人。

少主长这么大何时被这般无视过,真是欺人太甚!林樊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问谢摘星:“少主,你真打算就这么忍了?”

“累了,搬把椅子来。”谢摘星答非所问。

林樊:“……”

他这辈子都没如此憋屈过,却还是只能按谢摘星吩咐行事。

椅子搬来后,谢摘星便直接坐下了。

屋内众人显然没想到,谢摘星竟然就这么坐下了,刚才还在无视他的老者顿时皱眉:“没规矩。”

谢摘星神色淡定:“不是要敬茶?茶呢?”

“敬茶之前,要先聆听长辈教诲。”见谢摘星没有半点不耐,扶空若有所思地开口。

谢摘星抬眸看他一眼:“那便开始吧。”

“聆听教诲,至少要站着。”一个女子不悦道。

谢摘星眼尾微挑,还未开口说话,林樊便不客气回怼:“我们少主怀着身孕,如何能站着?”

“你……”

“不能站便算了,”老者开口,先前的女子只能不甘心闭嘴,“坐着听也是一样。”

谢摘星抬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老者扯了一下唇角,浑浊的眼底满是严厉:“我知道你是魔界之主身份高贵,可到了我们蓬莱,就是我们蓬莱的人了,日后扶空为夫,你为妾,扶空是大,你是小,早晚侍奉,不嫉不妒,凡事不能乱了规矩。”

“虽然你先进门,但扶空才是正室,你以后要懂得谦让、知道进退,像昨日那样的事万万不得再有,”另一人也跟着教训,“否则即便扶空仁厚,我等也是要说教一二的。”

“还有,你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庶出,要唤扶空为父亲,日后要尽心辅佐嫡出,不得觊觎岛主之位,若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受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持续输出,林樊听得一阵恼火,谢摘星却始终淡定。扶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许久,带头的老者轻抿一口茶:“如此,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谢摘星勾唇。

老者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那便敬茶吧。”

话音未落,几个岛民鱼贯而入,在空桌上摆了十几杯茶。按照规矩,谢摘星要一杯杯敬人,将屋里所有人都敬一遍。

不算什么大事,可对生来矜贵的谢摘星而言,却是一种侮辱。

“少主……”林樊欲言又止。

谢摘星起身端起一杯茶,盯着水中漂的茶叶看了片刻,抬眸吩咐林樊:“将这屋里的人一一记住了。”

林樊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好嘞!”

“……记我们干什么?”有人不安地问。

林樊代为回答:“你们蓬莱有蓬莱的规矩,我们魔界也有魔界的规矩,遵守完你们的,自然也得遵守我们的。”

“你们什么规矩?”另一人立刻问。

林樊冷笑一声:“对少主大不敬者,死。”

众人:“……”

老者最先反应过来,当即拿拐杖猛敲地面:“放肆!你这是威胁我们?”

“怎么会,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林樊耸耸肩,“这两件事是不冲突的,先按你们的规矩,我们敬茶,再按我们的规矩,弄死你们,不是很合理吗?”

众人:“……”哪里合理了!

大概被林樊无耻的言论震到,众人愣是半天无话,最后还是老者沉声开口:“既然魔尊如此不情愿,我看这门婚事就算了,我们蓬莱,高攀不上你们魔界。”

林樊震惊:“您要退婚?”

“不行?”老者忍着怒火反问。

“当然行,”林樊笑了,“你们退婚,我家少主就能扶正了,我们求之不得,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们刚才大不敬的账,还是得算的。”

“你想做什么?”老者彻底恼了。

“不做什么,杀了你全家如何?”林樊顶着一张娃娃脸,相当无辜地问。

老者:“你敢!”

“魔界单兵将十万,魔修三万,你们蓬莱加起来才几个人,够我们的零头吗?”林樊脸上笑意渐消,眼神逐渐肃杀,“你说,我们有什么不敢的?”

老者呼吸急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半天憋出一句:“……你们就不怕遭天谴?!”

谢摘星笑了,林樊也笑了,两人声音不大,却在死一般寂静的执事堂里十分突出。老者脸色难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有扶空还算淡定。

许久,谢摘星缓缓开口:“不退婚,还是一家人,不必将事做得太绝。”

林樊眨了眨眼:“可他们要退婚啊。”

执事堂突然静了下来。

许久,扶空不紧不慢地起身:“老祖宗只是一时气话,做不得数。”

“那就好那就好……”林樊平复一下心情,接着话音一转,“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各退一步,诸位给我家少主敬个茶赔个不是,这事儿咱们就当过去了。”

“你要我们敬茶?”扶空姨母不可置信。

林樊顿了顿:“不敬也行……您全家一共几口人来着?”

扶空姨母:“……”

不大的厅堂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着沉默的时间越久,众人便越心慌。在蓬莱这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久了,早就忘了天外有天,如今猛然被点醒,既心生恐惧,又拉不下面子。

正是僵持时,扶空姨母第一个受不了了,走上前来端起茶杯,谢摘星没有接,只示意她可以走了。

有一个打样的,其他人做起来就没那么困难了,堂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终于只剩扶空和老者两人还未敬茶。

老者僵持许久,到底还是走上前来。

“你倒不必委屈,像你这样的人,平日连见我家少主都不配,如今能给他敬茶,属实是你之幸事。”林樊淡淡开口。

老者不敢反驳,敬了一杯后便冷着脸走了。

屋里瞬间只剩扶空一人。

扶空起身朝二人走来,径直走过放茶杯的桌子,来到了谢摘星面前。谢摘星靠着椅背,不紧不慢地看向他,虽然坐着,气势却不输他半分。

两人对视许久,扶空淡淡开口:“我当魔尊能为夕禾做到何等地步,如今看来,倒是高估你了。”

“我为她做多少,关你什么事?你不是高估我,而是高估了自己。”谢摘星起身往外走,刚迈出门口就看到某人在探头探脑。

眼底的冰川瞬间消融,他扬起唇角招招手,某人便蝴蝶一般飞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有,”谢摘星面不改色地撒谎,“快被欺负死了。”

跟出来的林樊:“?”

“他们太过分了!”萧夕禾心疼地捧住谢摘星的脸,“我家魔尊真是太可怜了。”

“你今日给我做佛跳墙。”谢摘星顺势提出要求。

萧夕禾欣然同意。

林樊:“……”总算知道少主说的不利于装可怜是什么意思了……合着是不利于在少夫人面前装可怜!

似乎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谢摘星警告地看他一眼,便牵着萧夕禾离开了。

佛跳墙费时费工,对火候也有极大的要求,萧夕禾一进厨房,便没有再出来。谢摘星本来想陪着她,却被她拒绝了:“你赶紧去泡药浴,免得晚上又熬夜。”

谢摘星只能先行离开。

他一走,萧夕禾便更专心了,挽起袖子手法利落地处理食材。扶空到厨房时,便看到她正忙得热火朝天,鬓边的头发都已经汗湿。

“根本无人欺负他。”扶空显然今日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萧夕禾头也不抬:“我知道。”

扶空微微一顿:“你知道?”

“知道啊,”萧夕禾看他一眼,“他那性子,怎可能受人欺负。”

“那你还这般惯着他。”扶空冷眼看她。

“不然呢?”萧夕禾笑了,“他怀着我的孩子诶,我不惯着他惯着谁,你吗?”

说罢,想起自己先前的推测,语气又放缓了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这具身体,会跟着我一起受苦,可你又怎知我和魔尊在一起就是受苦?”

“我有眼睛。”

“有眼睛便看得准了?”萧夕禾看向他,“我与他之间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扶空沉默不语。

“扶空,萧夕禾已经死了,这具身体既然给了我,那便是我的,”萧夕禾面色平静,“我要如何,会怎样,都与你无关。”

扶空别开视线,看向墙上的蔷薇花。

萧夕禾将食材处理妥当,便开始做饭,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扶空缓缓开口:“你与她很像。”

萧夕禾一顿。

“我不过是怕你重蹈覆辙。”扶空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萧夕禾扯了扯唇角,继续在厨房忙碌。

夜色渐深,蓬莱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

扶空独自一人往执事堂走,即将到达时突然被一道黑影拦住。

“你就任由他们这般羞辱你?”黑影问。

扶空:“关你什么事?”

“……我在为你打抱不平!”

扶空一脸冷漠:“你谁啊?”

“汪烈!老子是汪烈!”黑云散去,月光落下,映衬出对方的脸。

扶空闻言沉默一瞬:“说实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汪烈气得眼前一黑,本就虚弱溃烂的身体愈发摇摇欲坠。

扶空看着他暴露在空气里的烂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我不可能跟你合作,你趁早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