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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走?”非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流景本来就心虚,对上他的视线后更加不安,只想尽快离开鬼哭渊,顺便离他远点。

非寂神色淡淡:“本座若是你,就能晚一日是一日。”

……看吧看吧,那种看似没有威胁却叫人处处不安的语气又出现了,连同出现的还有他看穿一切的眼神。流景轻咳一声:“还是回去吧,鬼哭渊环境恶劣,待太久会委屈了帝君。”

非寂勾了一下唇角:“不打算等识海彻底稳定了再走。”

“回去慢慢养也一样,舟明仙君医术高明,有他帮忙想来会愈合得更快。”流景顺口道。

非寂眼神凉了一分:“你倒是信任他。”

流景:“……”怎么感觉这句话意味深长?

她当即便要运转灵力,靠自己飞上去,非寂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下一瞬扶摇而上,转眼就破开魔雾朝着万哀崖去了。在即将冲出鬼哭渊的刹那,流景下意识低头,便看到几十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们似乎在送行。”非寂淡淡开口。

流景眨了眨眼睛,朝下面挥挥手:“放心吧,灵药三日送到。”

红灯笼果然一个个消失了。

非寂眉头微挑:“你倒是在哪都能交到朋友。”

“……这算什么朋友嘛。”流景小声反驳一句,下一瞬便急急下坠。

她心下一惊,一个反身稳稳落在刑台的囚车上。

“流景?!”狸奴惊愕不已,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真的是你!”

“吵什么。”眼神不知何时突然不再发木的非寂淡淡开口,狸奴立刻安分了,扬起的唇角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舟明笑了笑:“不愧是帝君看中的冥妃,果然是非同凡响。”

非寂扫了他一眼,眼神微冷。

舟明一脸无辜,仍挂着笑。

下方观刑的人显然没想到流景能活着回来,一时间惊呼不已,流景顺着声音看去,突然就乐了:“诸位看着,怎么比我这鬼哭渊走一遭的人还狼狈?”

被笑话的人顿时面露窘迫。

不知不觉已经十天了,这十天里一边被金乌毒晒,一边受鬼兽嘶吼折磨,偏偏还被狸奴盯着不准运功调息,否则就是不将帝君放在眼里。总而言之是吃尽了苦头,一堆人倒下小半,剩下那些虽然还维持清醒,却也只是苦苦支撑。

“所以啊,别动不动扯着大义的旗子看热闹,有些热闹可是会让人丧命的。”流景挑眉。

下面有人忍不住道:“你怎么上来的?不会是用了什么投机取巧的法子吧?”

“自然是打上来的,”流景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若知道投机取巧的法子,也可以下去试试。”

那人被怼得老脸一红,不敢吱声了。

流景扬起唇角,脚踏囚车一跃而起,平稳飞到了高台上:“帝君,我从鬼哭渊出来了,按照规矩是不是可以既往不咎?”

非寂抬眸,两人四目相对,流景想到他在鬼哭渊帮完自己,还要赶回来假装一切没有发生,唇角笑意便更深了。

“谁让你飞的?”非寂突然问。

流景表情一僵:“啊……”

非寂警告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等同于一个可以离开的信号,被折磨了十天的众人连忙扛起自己相熟的伙伴,呼呼啦啦赶紧走了。

狸奴抱着兔子走到流景面前,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板着脸道:“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竟然真的出来了。”

“兴许是实力强呢?”流景眨了眨眼。

狸奴嗤了一声:“就你?”

“……你真的很看不起人啊。”流景感慨一句,看向他怀里的兔子,“这小子怎么了,我下去之前就在睡,我都回来了还在睡。”

“起初是我怕他闹事,所以将人打晕了,后来……”狸奴看了舟明一眼,冷笑,“后来是别人打的,原因是不想听他号丧。”

“这么刻薄,听起来不像冥域本地人会说的话。”流景若有所思。

舟明抬头望天,事不关己。

“舟明仙君是帝君朋友,不得无礼,”狸奴敷衍客气一句,紧接着又道,“你识海日后再有什么毛病,就去找断羽吧,她医术不差,人品更好,至少不会来看自己病人的热闹。”

……说话如此刻薄,可见是气得不轻。流景一脸认真:“医者无仁心,禽兽不如,我都懂。”

狸奴满意点点头,表示要带她一起回去。

流景忙摆摆手:“你先把舍迦带回去吧,晕了这么久也不知生出什么毛病没,回去之后请断羽医神好好瞧瞧,我有不用灵力也可运行的法器。”

“那艘船是吧,我之前见过。”狸奴点点头,便直接带着舍迦离开了。

流景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再看先前热闹非凡的万哀崖顶,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跑得真够快的。”流景啧了一声。

舟明淡定走到她旁边:“我们也快跑吧。”

流景:“?”

舟明与她对视,突然温柔一笑:“我和舍迦那天见过你之后,便立刻去了非启洞府,却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丧命时间就在尘忧死后一个时辰内。”

流景微微一顿,眼神有些复杂:“是那群人干的吧,尘忧若知道自己的死非但没帮到儿子,还成了他的催命符,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说罢,她抬起眼眸,“他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跑?”

“哦,因为我和舍迦之后掘地三尺,都没找到那几个叛军,”舟明微笑,“巧合的是,你行刑那日,帝君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所以我趁他进鬼哭渊找你时,放了一缕神识去调查原因,你猜怎么着。”

流景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着?”

“我们一直要找的人,就在不利台荷花池下的阵法里关着,被抓的具体时间不太清楚,但应该是你被关着的那几日。我没有自由出入的令牌,没办法进荷花池杀他们,便只能回来了,”舟明幽幽叹了声气,“所以,逃吧。”

流景:“……”

短暂的沉默后,她抿了抿唇:“非寂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是知道,鬼哭渊下不会那么平静。

舟明也不问她为什么,只是说一句:“你不想逃?”

“就算要逃,也得先杀了他们再说,”流景眸色沉沉,“否则一旦泄露天界如今境况,后果不堪设想。”

其余的不说,非寂攻下天界的野心从来不加掩饰,若非她一直坐镇,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如果让他知道如今的天界只是叛军带领下的纸老虎……流景不敢想,三界会掀起多大的浩劫。

三界安稳在乎平衡,如今平衡被打破已是事实,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个事实隐瞒起来,在重新恢复平衡之前不让任何人知晓。舟明也懂其中利害,沉默片刻后开口:“你有令牌吗?”

“非寂枕头下面有一块。”流景若有所思。

舟明无奈:“这世上还有谁能自由进出他的寝房、翻弄他的枕头?我现在突然觉得,他将人关在荷花池下是故意为之了,且等着你上钩呢。”

“他可比尘忧难应付。”流景同样无奈。

舟明:“但你还是要去。”

“不去不行,”流景叹气,“我这个仙尊享天地万物的灵气供养,本该守好三界,如今却被一群宵小偷袭,沦落到这副境地不说,还打破了三界平衡,要是再一走了之,真就成三界罪人了。”

“你总有道理,”舟明扫了她一眼,“既已经决定了,那便走吧。”

“我一个人。”流景开口。

舟明眼神一凛:“你又想抛下我?”

“你以为我不想带着你?要不是怕咱俩都栽了小月亮没人管,我肯定要拉着你,”流景扫了他一眼,“更何况事情还未到绝境,即便是陷阱,我只要能及时杀了他们,非寂即便生气,也不会对我怎样。”

“你这般笃定?”舟明突然来了兴趣,“看来鬼哭渊下发生不少事啊。”

“别瞎打听,”流景眼尾一挑,“总之那几个混球只要没供出天界和我的身份,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舟明微笑:“那就请你快点回去,免得帝君趁你不在,直接把人审透了。”

流景当即掏出小船,轻轻一跃跳了上去。

“别乱用灵力!”舟明顿时恼火。

流景只当没听到,催动小船朝着幽冥宫飞驰而去。

她急匆匆赶到不利台时,非寂已经回来小半个时辰了。狸奴不知将舍迦安顿在什么地方,自己独自一人守着在无妄阁门口,看到她气喘吁吁跑来,一时还有些惊讶:“有狗追你?”

“只有猫才会被狗追成这样,”流景回了一句,在他反驳前赶紧岔开话题,“狸奴大人,帝君呢?”

“寝房。”狸奴看在她死里逃生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见识。

流景点点头:“从回来一直在寝房?”

“嗯,你有事吗?”狸奴问。

流景看一眼荷花池,刚想跟他打听点情况,下一瞬便想到他先前说过,在她关在暗牢的三天里,非寂一直闭门不出……闭门不出个鬼哦,若真是闭门不出,又怎会将那些人都抓了?

意识到狸奴也指望不上,流景摇了摇头,直接上楼了。

狸奴看着她凝重的背影,渐渐生出一分疑惑:又抽什么疯呢?

从鬼哭渊出来时已是傍晚,这会儿金乌落山,天是彻底黑了。

寝房里的夜明珠不知为何,又畏畏缩缩不敢亮了,流景推开门,入眼便是一片黑暗,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视线便清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