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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侍郎夫人:“?”

陆璠道:“我说‘爹爹’。”

这是什么傻问题,陆侍郎夫人莫名。

是夜,霍决与温蕙面对面相拥而卧,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

“蕙娘,”他道,“我想要个孩子。”

“好呀。”温蕙道,“我们去善堂抱养几个。”

她一说便是“几个”。

因她的爱落不到具体的某一个的身上。若他抱养了孩子,让这些孩子姓霍承继香火,她一定能善待这些孩子,好好抚养他们长大。

但她的爱,只能给她自己的孩子。

这都是上苍造人时便刻在人类的骨子里的东西。

如男人要留下自己的骨血,如女人经历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血肉相连,便与这一块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有着与旁人不同的牵连。

霍决也不想要旁的孩子。

他想要一个像陆璠那样的孩子。

一双琉璃似的眼睛,那样的好看,那样像她。

喊“爹爹”的声音,让人心里想化掉。

温蕙不知道白日里霍决的心态经历了怎样的冰山熔浆两极般的变化,也不知道陆璠曾经生死一线。

她在霍决怀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一直能感觉到霍决的手抚着她的小月复,热力透过了皮肤。

周王案后,陆睿与陆侍郎曾在散值后饮茶闲谈,点评时政。

陆侍郎由周王案而发感慨,觉得不失为一种削藩的手段。

陆睿不能赞同。

因手段终究只是手段,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皇帝驱使宦官为其卖命,做见不得光、会招致民怨的事,然后在民怨沸腾时推这宦官出去顶罪,一杀了之,百姓还要额手相庆,歌颂皇帝英明。

这是帝王手段,这手段在施行时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宦官的专权、擅权。

这等手段,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用。淳宁帝登基时间还短,已经有了一个霍决。

景顺帝时期,不知道多少权阉沉沉浮浮,用性命填了皇帝的欲望。

而宗室繁衍过盛,给国家财政造成巨大负担这件事,积弊已有百年。

削藩这个事,已经是好几任皇帝和许多臣子的未竟之志。

只做起来太难。

因皇帝们常恨亲戚们吸国家的血,但当轮到他们分封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又怨怪好地方都被亲戚们占了,不能给亲生儿子们更丰腴的封地。

便用手段一时解决掉如周王这样繁育得过于庞大的亲王支系,也改变不了这个循环怪圈。

陆睿的志向是从制度上解决这个问题,从根本上改变宗室的分封制度。

只这个事对他来讲,也如其他的文臣一样,只是“志向”。

要等到他有资格去做,且得二三十年之后,登了阁拜了相再说。

但这场闲谈点评中有一点的确被陆侍郎说中了。

皇帝自己,觉得这种手段很好。

因他尝到了甜头,既得利益者,总希望能将这种模式维持继续下去。

他对霍决道:“宗室们对朝堂无甚贡献,却靡费甚巨,实令人无奈。若是民家,有些血脉已经远到可以分宗了。”

不需要说更多,霍决已经提炼了这里面的信息。

远支宗脉,已经令皇帝有想法了。

霍决简简单单道:“是。”

心意相通,默契早成。皇帝无需多说,只点点头。

又道:“立后的事,我心意已决。”

霍决抬头。

“就李十。”皇帝说,“看来看去,还是她。”

“其他人也留下,我跟李十已经谈过了。李十说,得一视同仁。”

“都从贵人做起吧。”

淳宁四年十月,皇帝确定了心意,立南阳李氏嫡女为后。

其余如宁菲菲那样,被家族当作皇后候选人推出来的女子都留在了宫中,一视同仁地封作了贵人。

开始慢慢地,在后宫熬资历,争帝宠,生皇子。

独李十娘从宫里挪出来。

李家嫡支已经几十年不出仕,专心经营秋山书院,但旁支亦有人在京城为官。李十娘挪到了李氏族人的府邸中备嫁。

礼部如火如荼地准备起立后大典的诸多事宜,忙得脚打后脑勺。

李十娘自己反倒很闲。

李大小姐道:“等立了后,我就功成身退了。”

宫里实在待得腻歪,哪有书院里清朗舒爽。

李十娘道:“辛苦大姐姐了。”

李大小姐道:“皇帝是个不错的人,对女人和身边人都挺好的,也十分懂得女人心思。”

想了想,补充道:“长得也不赖。”

也还不算老,正是男人成熟有魅力的巅峰时刻。

她道:“我看你和他,相谈甚欢。”

李十娘莞尔:“他学问不怎么样,但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强装。人也有趣。”

李大小姐点头。

“当你这么想他的时候,”她缓缓道,“就想一想,方皇后是怎么死的,想一想陛下的出身,想一想他是怎么上位的。”

房中的空气一点点凉下去。

“再想一想,”李大小姐淡淡地道,“上皇可是寿终正寝的?”

李十娘的笑容消失。

许久,她俯下身去,向长姐行礼,额头几要触到榻几,声音微颤:“多谢大姐姐。”

李大小姐睥睨着妹妹。

“我早说过,男女的事,得跳出来看。”

“跳不出来,坑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