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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道:“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乎。”

“但我,以后不会纳妾,不会置通房,不再碰别的女子。”

“不会再让她难过了。”

陆夫人嘲讽一笑:“这些话,说与我做什么,去与她说呀。”

陆睿道:“再等等。”

“等我归来,给她凤冠霞帔,诰命加身。”他说,“再说与她知。”

这话,他在床笫间也说给了温蕙。

“你等我。”他吻着她,“今次,定给你凤冠霞帔,诰命加身。”

温蕙淡淡一笑,道:“好呀。”

陆睿听着,总觉得,她没有那么强的期待。

从前她明明,最喜欢他有学问的样子。

温蕙闭上眼,似有似无地,好像听到了陆睿的叹息。

陆睿去了京城。

陆家在开封府已经安顿下来,与人往来交际,一切步入正轨。

只十月底,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正来到正厅,见到那人,面色便变了:“赵大人?”

那人笑吟吟地道:“中明,数年不见,你气色甚好。”

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江州的赵府台。

赵家亦是大族,赵府台名胜时,在家中行九。

他的二兄,叫作赵卫艰。

陆正目含警惕,道:“赵大人不是应该在顺德府吗?如何到这里来了?”

赵胜时微笑:“自然是有要事来见中明。”

陆正问:“未知何事?”

“还是当年堤坝之事,”赵胜时含笑,“想向中明讨一物。”

陆正大怒,道:“我已经给了你三万两银子了结了此事!谢谷丰已经剥皮实草!连牛贵都已经死了!你还待怎样!”

被他怒目瞪着,赵胜时却只微微一笑。

……

“夫人,老爷来……”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陆正已经脚步匆匆地进来:“出去,都出去!”

陆夫人惊诧抬头,却见陆正脸色阴沉得如乌云一样。

婢女们都退下了,房中只留了他们夫妇二人。

陆正犹自站在门口,喊:“都到外面去!”

婢女们便退到了正房外面。陆正关上了两重槅扇门。

陆夫人皱眉:“出什么事了?”

陆正这形态,陆夫人只能猜是官场上出了事。

陆正却不说话,背着手,在房中快步地踱来踱去。这么多年,陆夫人都没见到他脸色阴沉成这样过。

陆夫人沉住气,也不催促,只看着他。

陆正走到圆桌前,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咚灌下,咬牙道:“夫人,我家祸事将至!”

陆夫人凝眸:“你说!”

……

……

“所以,江州堤坝一事,你拿了一万两银子?”陆夫人听完,只气得胸口怒火翻涌,咬牙问,“一万两银子,买剥皮实草,值吗?”

当今皇帝严打贪腐,监察院拿下的贪官,动辄剥皮实草。百姓拍手称道,官员们却都胆战心惊。

做官的,哪有手上真正干净的?只要监察院查你,定能查出问题来。

一万两,可以剥皮实草了。

陆正强辩道:“岂是我想不拿就不拿的!”

一地官场时间久了,便抱团成铁板一块,同贪渎,共进退。

没人能独善其身,这等事你想抽身事外,旁人还怕你告密,踩着众人上位。自然有的是办法拉你下水,让你再也洗不白。

陆夫人忍住怒火,问:“那后来呢?怎地你没事?”

陆正神情颓然,道:“江州溃堤的消息一出来,我就知道不好,立即派人去联络赵胜时和谢谷丰等人。他们亦派出人来联络我……”

这个事,必得有个人出来扛鼎。

一群有背景的世家子中,只有一个耕读出身的。连谢谷丰自己都知道,只能是他。

那些日子负责联络的人跑断了腿,众人达成了协议。

“谢谷丰把这个事扛起来,我们保他妻子儿女。”陆正道,“为了平这个事,我拿出来三万两。”

陆夫人更怒:“怎地成了三万两?”

“因当时吞下去的银子得拿出来补亏空让牛贵能交差。”陆正苦笑,“牛贵那里疏通尤其花钱。他拿的,比我们吞得还多。他胃口太大了。”

怪不得在余杭得知牛贵倒了,他骂了个痛快。

陆夫人只觉得许久没疼过的额头,血管又突突的!

她做了个深呼吸,问:“既然已经拿出了银子平息了此事,怎地又有祸事?”

陆正恨道:“因我万料不到,谢谷丰……竟留了后手!他竟留了证据。这事,赵胜时知道,这事原就是他牵头的,银子他吞得最多。后来也都是他的人与谢谷丰谈的,只这混账东西,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我们。他……他对谢谷丰的妻儿下了手。”

那证据在谢夫人手里。原说好的,等到了流放地,赵胜时便想办法把她捞出来,给她们母子女改换身份,安顿生活,重新做人。

谢谷丰才肯一人赴死,扛起了所有。

赵胜时却食言,在流放路上对谢夫人下手,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对上,报了个“路染时疫,暴病身亡”。

贪官犯妇而已,谁个会在意她,死得悄无声息。

如今,那些东西便在赵胜时的手上。他找来开封,以此为要挟,向陆正勒索!

听到这里,陆夫人反倒松了一口气。对方有所求,此事便有救。

她问:“他要什么?是银子?还是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能破财消灾,便不要在此时抠索。”

陆家富庶,除了银子和产业,库房里还有许多珍宝,有些是传世的,或许也因此引来了旁人的觊觎。

陆夫人如是想。

只她料错了,旁人的觊觎的既不是银子也不是珍宝。

竟是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