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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当的紧绷感可以让接下来的拍摄更加顺利。”张星火手里卷着剧本,敲着自己的肩膀,“赏南你要把傅老师当朋友,当老师,而不是当工作伙伴,不然会一直差点意思。”

“李岩这个人呐,倔脾气,犟种,他这种刺头儿,其实去哪儿都过不好,什么都闷在心里,其实也是在折磨他自己,他寄人篱下,一边恨自己没出息一边又要找人家要饭吃,这对他的自尊心伤害是很大的,后边对孟冬动心之后,他就更敏感了。”

“李岩的这种情感态度转变,赏南你一定要细细揣摩。”

张星火说了一大堆,最后无情道:“今天要比昨天表现得更好才行。”他说完之后,外面来了场务叫,他小跑着走了。

傅芜生只能请赏南坐下,“让你的化妆师来我的化妆间?”

赏南点点头,“好。”

不等傅芜生开口说,许圆已经出去叫赏南的化妆师去了。

化妆间内静悄悄的,虽然开着空调,室温也足够低,可赏南感觉自己的手心仍然烫得膝盖那块的肉都比其他部位的温度高。

他的化妆师推着一整排的衣架从外面进来,拎着一个手提箱,李岩的衣服都没什么质感,依照他的性格设计,全是黑白灰。

14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吓了赏南一跳。

[14:个人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因为昨天晚上你和他接触过,不然按照目前的进度,还得过些天才能得到怪物的信息。]

傅芜生表现得太过正常,赏南差点忘了对方是黑化值60的怪物了。

[14:傅芜生,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他青年时,正逢京剧鼎盛时代,他成为名噪一时的京剧演员,他为人正直善良,救过许多人,将无家可归的孤儿收入到自己戏班,教识字,教吃饭的手艺。]

[14:他的师父被当地有名的富贾用□□打死在闹市,傅芜生求告无门,他接替班主的位置以后,被自己最看重的徒弟出卖,戏班易主,傅芜生欠下他十辈子都偿还不起的债务。]

[14:新的班主性子残暴,毫无人性,招揽的新人拉帮结派排挤戏班老人,傅芜生的几个徒弟全部死于非命,或是被饿死,或是被鞭子抽死,或是重伤不治。]

[14:傅芜生每天要唱不少于九个时辰的戏,没有喘口气的时间,自然也缺少练功的时间,休息不好,体力跟不上,傅芜生开始咳血,身体每况愈下。]

[14:给戏班赚不了钱,班主也舍不得放人,又吝啬于找大夫给傅芜生看病,傅芜生的病拖了三年,稍微好一点便要上戏台子唱戏,濒死前,傅芜生最后活着的最小的徒弟为了给他抢一壶热水,被吊死在房梁上,傅芜生也于当晚离世。]

[14:小徒弟被吊死前,他们逼傅芜生给他们唱一场文昭关,傅芜生那时候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种高难度的戏剧对演员的唱念做要求极高,他唱完了,小徒弟还是被吊死在了房梁上。]

[14:傅芜生离世当晚,城里下了鹅毛大雪,他的尸体被卷着丢到大街上,再醒来的时候,他成了魇。]

赏南:“魇?”

[14:对,梦魇,它生于乱世,恨意交织如网,它更恨的其实是一个时代,可它也无法否认它人生中真正的快乐全部都是由那个时代给予的。]

“他会伤害我们吗?”

[14:几率不大,傅芜生不是那种人。]

赏南:“?”

赏南无奈:“你对傅芜生好像夹带了私统感情?”

[14:一道唱腔,一生铿锵。我佩服傅芜生而已。]

[14:好吧,说回来,梦魇的攻击性并不强,可它是慢刀子割肉,人如果长时间沉溺于梦境,不论好坏,身体都会慢慢垮掉,而且由于它是魇,只要它想,它可以让你出现幻觉。]

赏南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身高不太对劲的周立,“它会变身?”

[14:不是变身,是你幻视了,它其实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它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14:所以我十分庆幸傅芜生是梦魇,但最可怕的也是这里,傅芜生不会伤害别人,可黑化值是会上升的,它自己本身就是梦魇,它更加难以从过去抽离,当黑化值满以后,它所经之处的所有人,都会被魇住。]

[14:加油吧赏南。]

“靠近他也会做噩梦?”

[14:有这个可能性,心智不坚定,心里有阴影的人,更容易被魇。]

赏南表示知道了。

他再回神时,面对傅芜生的心境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傅芜生是真正的光风霁月之人,道尽一身苍拔风骨。

“傅老师,以后我在演戏方面如果碰见到了什么困惑,可以请教您吗?”赏南接过化妆师递过来的一套衣服。

傅芜生在看剧本,闻言抬起头,看了小年轻几秒钟,点了下头,“可以。”

能为了小徒弟被人当作玩意儿戏耍的人,想必会是一个好师父。

-

正午,日头最盛的时间段。

赏南捏着剧本,等着导演喊开始,他低头将马上要开始拍的剧情又看了一遍,拍他在院子里穿着裤衩子洗澡的片段,因为孟冬说没专门的浴室给他冲凉,要冲自己用水管子在院子里冲,院子就直面孟冬的工作区,李岩把衣服扒了往身上冲凉水的劲儿其实有点赌气的意思在里面。

张星火举着水管在头顶,另外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抚摸着,扭头看着赏南,“等会镜头给到这里,你就把衣服裤子脱了,拧开水龙头之后,从头上往下淋水,没有沐浴露,只有肥皂,会打肥皂吧?”

“会打。”赏南点头,打肥皂并不是难题,难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扒得只剩一条裤衩,幸好这是夏天。

“傅老师我就不说了,傅老师对剧情的理解想必比我还全面透彻。”张星火卷着剧本,看着赏南,“这段不太好演,动作一定要做得利落漂亮,放开了脱,放开了洗,别扭捏,扭捏我可是要发火的。”

各单位准备好之后,张星火在大监视器后面喊了开始。

孟冬从车尾绕到车头,单手撑起了车前盖,盯着内里看了会儿,他侧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少年,“把扳手给我,从左数第三把。”

李岩坐在桌子上,晃了晃腿,充耳不闻地打游戏。

“李岩。”孟冬语气平静地叫了声少年的名字。

李岩这才从桌子上跳下来,他把手机盖在桌面上,从堆放工具的长桌上边拿了三号扳手,他递给孟冬之后不肯松手,“我要洗澡。”

“洗澡不需要向我打报告。”孟冬淡淡道。

“浴室在哪里?”李岩追问,他松了扳手。

孟冬半个身子都埋进了车里,汗水顺着臂膀流下来,晕了层汗水的肌肉在从身后照进来的太阳底下泛着光,“没有浴室,要洗去院子里洗。”

李岩就不是一个会低声下气的人,哪怕低声下气会让他日子好过点,可要说他多有骨气,也不见得,他要是真有骨气,书包一提,直接不干了,这学校他不去了,去工地和水泥,去马路捡垃圾,都能活下去。但他偏偏又豁不出去,就这么半推半就地仰人鼻息了,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廉价骨气照旧日日蚕食着他。

他赌气真跑去院子里洗澡,也是自尊心作祟。

夏季衣服单薄,要扒下来简直不要太容易,李岩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手丢在了旁边菜园子垒起来的一堆水泥砖上,弯下腰时,后背那一条脊骨凸起,真的是很瘦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管里一直不见有水出来,赏南额头泌出了细汗,摄影组扛着摄像机对着水龙头的腰都酸了。

赏南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来,努力了半天,他直起腰,看向导演组,“我拧不开水龙头。”

全场的人笑得停不下来,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

张星火也是不忍心苛责,“你直接说啊,我看你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独特的表达手法呢。”

“傅老师能帮帮忙吗?”离赏南最近的人也就是傅芜生了,其他人手里都扛着家伙,一时间腾不出手来。

傅芜生放下扳手,他过来的时候,摄影师下意识地把镜头往他身上放。

几乎所有镜头都是围着傅芜生在转,哪怕是在戏外,赏南第一次直面这种在专业上被碾压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傅芜生是什么人呐,那是台柱子,是名角,这些都是应该的。

傅芜生在水龙头边上蹲下来,这是剧组特地找来的生了锈的水龙头,孟冬这个人其实挺抠的,看他衣食住行就能看出来,生了锈的水龙头也能更加凸显生活环境的破烂。

赏南两条细腿就站在傅芜生的身侧,他穿着李岩的人字拖,鞋子上印着海绵宝宝,可能是因为拖鞋材质滑溜,他脚趾头都是抠紧的状态,骨节微微泛白,很生动。

“哗啦。”

水管喷出冰凉的水来,赏南下意识后退一步,傅芜生抹掉脸上的水,“好了。”

“谢谢傅老师。”赏南感激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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