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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贺眠莫名有些手足无措,语速飞快的说,“要不我带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吧?上回白县令说看你眼熟好像以前在京城见到过,正好这次我去考省试,你跟我一起去呗?不管能不能找到,好歹去试试。”

贺眠原来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林芽的,毕竟现在平静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到底不是林芽,不能替他做选择。

而且今天师公说的特别对,万一这次不去以后没机会了呢?那不就成了遗憾吗。既是芽芽的遗憾,也是她自己心中的遗憾。

以后只要回想起这事,她就会心怀愧疚,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让芽芽自己选择呢。

“我问过陈夫子跟师公了,她们年后去京城探亲,正好带上我跟李绫沈蓉笙三人,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贺眠说,“师公的姑母在京中有些人脉,可以帮你找找看。要是找到了最好,要是找不到你就跟我一起回来。”

她把路问好了,走不走全看林芽自己。

贺眠用指腹蹭了蹭他泛红的眼尾,不小心触到那颗泪痣,心里软的跟块豆腐一样,像是被人戳了下,轻轻的带着颤,“哪怕没有找到家人,你不是还有我吗。”

林芽湿润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掉在贺眠手指上。他低头轻轻蹭着她的手,闷声说,“可芽儿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以前林父在世的时候,林芽虽好奇亲生母父是什么样子为何会把他遗弃,但从未想过要去找她们。

后来林父没了,林母娶了邹氏,林芽才偶尔会想想自己的亲生母父现在会在哪儿。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消息,林芽肯定是想去试试的。但京城遥远,他过去无异于给贺眠添麻烦。

林芽本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贺眠闻言还真就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特别赞同的点点头,“是挺麻烦的。”

芽芽身体弱,吹不了风,淋不了雨,出太阳要打伞,下雪走路要人扶,来那个还要让人哄着,长这么大,贺眠就没见过比他还娇气的男的,女的也没有!

“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错不错。”所以她抬手摸摸林芽的脑袋,有种摸贺盼狗头的感觉,一下顺着一下,笑着夸他,“还有救。”

麻烦不可怕,就怕麻烦别人还不自知的。就跟陈云孟那样,挂在身边犹如挂了个炮仗,指不定什么时候说炸就炸。

林芽被噎的一愣,眼泪挂在眼睫上不知道是该落还是不该落,心底什么难过的心情全都没了,扭头张口就要咬她的手指。

别的不好说,但贺眠破坏气氛的确是一把好手,总能用别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贺眠眼疾手快的把手缩回去,抱在怀里,挑眉得意的看着林芽,“小样,我还能被你咬到了?”

她说他,“属小狗的。”

贺眠看着林芽,见他把脸都藏大氅里了,没忍住笑着戳了戳他。

麻烦就麻烦了,还能怎么办,又不想送给别人,只能自己凑合着疼呗。

第二天早上,两人把这事跟贺父说了。

“去京城?”贺父疑惑的看着贺眠跟林芽,怀疑自己刚才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谁去?”

“我同姐姐一起去。”林芽眼里带着光,心里又紧张又期待,连平时习惯用的“芽儿”都忘了。

只是他剩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贺父一下子站了起来。

“胡闹,不行。”贺父语气毫不犹豫,“那可是京城,离莲花县那么远,芽儿哪里能吃得了这种苦!”

上回贺眠去省城贺父就整日提心吊胆的,更何况这回还是京城。而且林芽是个男子,身体不如贺眠,贺父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叔、叔父……”林芽还真没想过贺父会反对的这么坚决,微微怔住,像是被他吓到了。

“爹,”贺眠扯着林芽的手腕把他藏到自己身后,“芽芽跟我一起去京城找他父母,又不是坏事,你生什么气。”

“爹爹不是生气,爹爹是担心。”贺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说话语气有些严肃。

他刚才不是想凶林芽,实在是太疼他了,疼爱怜惜到半点苦都舍不得让他再吃。

京城那么远,哪里是他一个男子能去的地方。

贺父缓了缓激动的情绪,柔声说,“芽儿,咱们在家里等消息好不好?现在天气那么冷,京城路途遥远,万一病了可怎么办?”

要不是贺眠考中了举人,贺父这个季节连她出远门都不情愿。

“路上又没有大夫,也没人照顾,你哪里受得了这些?”贺父上前伸手握住林芽微凉的手指,“好孩子,叔父知道你想找她们,咱们先不说路上多么艰难,就是到了京城后,眠儿到时候入闱进了考场,你在外面可怎么办?”

“虽说有你师公在身边,可那终究是寄人篱下,哪有咱们自己家住着方便。”贺父抬手将林芽抱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现在的狠心,以后等你有孩子就懂了。芽儿,你跟眠儿要是有半点意外,我都承受不了。”

没有什么比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眼前更让父母觉得踏实了。

“爹,孩子大了总会离开家的。”贺眠轻声劝,“你不能因为担心就把我跟芽芽关在府里啊。”

这样她跟芽芽永远没有成长的机会。

“爹爹管不了你,你要去京城赶考爹爹拦不了,但芽芽跟你不同,他身体弱又是男子,不是非去京城不可。”贺父这回难得姿态强硬,“听我的,芽儿就跟我留在府里等消息,哪儿都不去。”

贺眠看向林芽,他眼里刚才明亮的光慢慢暗淡下去,微微冲贺眠摇摇头,反手抱住贺父,安抚的拍了拍,柔声说,“叔父别担心,芽儿都听叔父的,哪儿都不去。”

人都有固执的时候,贺父现在就是这样,孩子的安危是他的底线,硬说没用,只能试试软磨了。

其实关于林芽去京城的事儿,贺母倒是还算支持,“我们请陈夫子跟陈夫郎帮忙照顾一下两个孩子,出于感谢,去京城的费用可以全由我们出。若是觉得在京中住在旁人家里不方便,也可以住在客栈里,何况身边还有绿雪跟翠螺照顾着,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其实像贺眠李绫沈蓉笙这样的举人,进京后朝廷是有银子补贴的,用于她们平时生活。

也有不少富商巨贾或者官员,乐意接纳举人住在自己府里,权当培养自己的储备势力。

所以才说是穷秀才富举人。

只是接受富商巨贾亦或是官员的帮助,有利也有弊。这就相当于还没考春闱呢,身上就被盖了别人的章,以后想要离开也要全看她们脸色。

可不管她怎么说,贺父都不点头,“眠儿去就去了,芽儿不行。”

贺眠跟贺母她们劝的多了,贺父还嫌听的心烦,让贡眉把她们赶出去。

贺眠嚼着花生米,眨巴两下眼睛扭头问翠螺,“你说我要是偷偷把芽芽带跑了怎么样?”

偷偷带跑?

一女一男?

翠螺吓了一跳,险些把手里正温着的果酒给撒了,眼睛睁圆,“那不就成私奔了吗!”

到时候贺父眼睛能哭瞎了,外头也该说贺府拆散有情人,害得姐弟两人逃走寻求真爱。

天知道贺府里头全盼着两人在一起,徐氏还特意去姻缘庙拴了红绳,就差给两人摁头成亲了。

只要贺眠这边说娶,那边徐氏就能安排两人直接洞房,可至于私奔。

贺眠咋舌,那就是偷偷跑行不通。

她跟林芽本以为贺父心软,软磨硬泡一段时间他就松口了。谁知道贺父属蚌的,横竖不开口。

不止贺眠跟林芽,贺母连带着徐氏,全家人从年前劝到了年后,贺父依旧不答应。

他总有一堆的担忧理由,连林芽喝口凉水拉肚子都想到了。

万一芽儿病了呢?

万一眠儿不在他被人欺负了呢?

贺眠觉得就林芽那张能叭叭的小嘴,很难有人能给他委屈受。更何况手里有银子,又有陈夫子妻夫在,根本不会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酒温好了吗?”贺眠拍拍手上的花生米屑,看向翠螺手里的那瓶果酒。

这东西是昨天正月十五她去给白县令送花生米配方时白县令给的。

自从上次鹿鸣宴后林芽说果酒好喝,贺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上花生米往衙门跑一趟。

旁人看着这种情况都以为她是冲着白殷殷去的,暗自猜测贺白两家亲事近了。

只有衙门里当差的听到这事笑着摆手,“什么亲事近了,人贺眠每回来见的都是县令,从没见过少爷。至于手里拎着的食盒,那也不是什么金银古玩,就是贺府厨子做的花生米,贺眠拿它跟县令换酒的。”

要说贺府的花生米真是一绝,外头卖的那些根本比不上。白县令吃过一次就喜欢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拿果酒跟贺眠换。

这不,过两天贺眠就进京赶考了,归期不定,昨个特意把花生米的配方给白县令送去。白县令也投桃报李,问夫郎要了果酒酿制的方子给她。

两人就因为一盘花生米一壶酒,生生处成了忘年交,简单又纯粹。

果酒夏天喝,清凉爽口,冬天喝可就有点冻牙了。

“温好了就装起来,连带着花生米一起,咱们给芽芽送去。”贺眠拍拍衣服起身,提着小食盒去了云绿院。

这些日子林芽一直在作画,画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贺眠就快走了贺父还不松口,林芽觉得自己去京城的可能性微乎甚微。于是干脆自己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幅自画像,到时候让贺眠拿着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