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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白头啊。”

新税刚推行的时候, 百姓们不明真相极为反对,认为朝廷这是变着法的要搜刮民脂民膏,是要剥削百姓。

可秋闱之后, 部分百姓的想法变了, 等春闱结束,朝堂上下已经感觉新税就是把悬在脖子上的刀, 慢慢接受它迟早会落下来的这个事实。

结果后来刀的确落下来,不过是落在乡绅富商跟部分官员的脖子上。

百姓;“?!”还有这种好事?

随着新臣入朝堂, 新税推行起来更为便利也更为容易接受。

税目税种逐渐完善, 将原本乱做一团的税务重新归纳分类往下推行, 比之前胡乱收税还要简单合理些,跟下面解释起来也极为容易。

新税虽施行艰难, 但所带来的效益却极为可观。刚开始可能推行比较困难, 但等到年底的时候,户部才真正有一种过年杀猪的收获喜悦感。

作为朝廷的钱袋子,户部今年是第一次感觉到国库这个袋子是鼓鼓囊囊的, 而不是扁的。

她们通宵熬夜核算做账, 等把所有账目理清了交上去的时候, 马尚书险些哭出来。

有钱了,国库有钱了。

今年不要说炭补了,就是津贴也是能发的。去年因为没钱,这两样都没发。

就这还只是京城及周边地方的税款, 并未普及到全国,可以想象, 等新税渗透全大司, 到时候国库该是何等丰收的场景。

只有国库有钱, 才能往下分发, 才能抗震救灾兴修水利资助贫苦地区,才能兵强马壮让大司变成名副其实的大国。

就这般,三年之后,司牧再次提出有偿征兵时,没一个人反对。

之前他说这话的时候,朝臣们总拿国库没钱搪塞,连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还征那么多的兵做什么?

人都喂不饱了,拿什么去喂马?

再看看三年之后,几乎没人再说这话,毕竟大司不差钱。

她们有钱,今年春闱的考生,凡是有当地开的贫苦证明单的,都能领五两银子的考试津贴。

这待遇,苏虞她们那一届可是没有的。那时候大司艰难,最多就发一两银子。

也是切实领到钱了,考生们更为支持赞同新税,连带着开始拥护长皇子司牧,以及他提出的政策。

有偿征兵这事,两年前吴思圆就带着苏虞在做,苏婉性子文静,留守坐镇翰林院,苏虞跟吴嘉悦倒是经常往外跑差事。

如今的朝堂,慢慢是新人的天下了,跟她们比起来,谭橙这种朝臣都是有资历的“老人”了。

尤其是上届的探花苏虞,脑子灵活,为人圆滑善变,可以说是比吴嘉悦还像是吴思圆的亲生女儿。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在做这事,司牧很是放心。

从刚开始提出这事到如今,算算已经快两年了,现在的大司不能说是十足的兵强马壮,但丝毫不怵任何国家的挑衅。

只要对方敢犯大司疆土,她们便以此为借口开战。

时隔七年,司牧跟司芸执政第七年,到今天,大司才真正有这股君正臣清的和谐向上氛围。

这全靠君臣上下一心的努力。

说到君,近日沁凤宫里的皇上快不行了,但长皇子还在拿药吊着她,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用皇上的病情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她最后能为大司做贡献的机会。

而太女司桉桉如今也都有八岁了,她极为聪明很多事情不用人说自己心里都懂。

这两年来,她借故伺候皇上司芸而不上朝,势要把“孝”字做到极致,慢慢地将司牧身边的那把龙椅空了出来。

起初大臣们还不乐意,逼着她上朝听政。后来次数一多,加上国库充盈,群臣慢慢也就没了声音。

司牧身旁的那把椅子至今空着,就是有朝一日撤下去,群臣都不会感到意外。

司牧虽未称帝,但在群臣心中,长皇子位同皇上,是殿下还是皇上,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到今日,到国库充盈的今日,群臣才渐渐明白长皇子用心之深。

考完春闱便是殿试,紧接着武试,几场大考下来,转眼就从秋季步入冬季。

大司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边疆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

晋国增兵边境,意图重点战火。

大司进步的时候,晋国也没闲着。

听闻晋国老君上去世,膝下的几个女儿厮杀厉害,最后几乎全军覆没。新登基的君上为获得众人支持,许诺她继位后便对大司动武。

这块肥肉,她们四年前的冬天就已经开始垂涎觊觎。

只是那时候被大司虚晃一枪,加上朝中纷乱没敢动真格。如今朝内稳定,是时候拿下大司了。

文书送到大司朝堂的时候,沁凤宫里的皇上就已经不行了。

司牧坐在床边,司桉桉跪在床前,君后吴氏跟老太傅以及协办大学士吴思圆立在床尾,众臣候在宫门口。

司芸这四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活在病痛的折磨中,身体上的痛苦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真正难熬的是精神。

她每日都在想,司牧何时取她性命。

司牧留着她是不是为了羞辱折磨她?

可她等啊等,等来了四个春变秋,直到这个冬季,她终于等到了司牧。

“朕要死了,你是不是高兴疯了?”司芸眼窝深陷,颧骨凸出,早已瘦到没有人形。

司牧看着她,语气平静,甚至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给她塞回被子里,“皇姐这么揣测我,到底是狭隘了些。”

他笑,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如刀,“毕竟如今这朝堂,你活着跟死去,对我已经没有影响了。”

司芸瞬间气喘沉沉,瞪着司牧,“那你来作甚?”

“让朕自己在这宫里死去便是,你们都来做什么?看朕的热闹吗!”

她床前床尾守着的都是司牧的人,司芸环视一圈,感觉内心苍凉孤寂。她活了大半辈子,到临死之时陡然发现,她竟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托付心头想法。

司芸最不能释怀的事情便是司桉桉。

她的亲女儿,不继承她的大志,不在朝上好好听政,不暗搓搓筹划夺回属于司氏女人的大权,反而天天在这儿伺候她。

真是“孝”死她了!

司芸看见司桉桉就来气,索性闭上眼睛。

司桉桉声音哽咽,眼睛含着泪小声喊,“母皇,母皇。”

“还没死呢!”司芸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视线盯着床帐看,“司牧,我快死了。说吧,说说你来看我的目的,为何我非要现在死?”

以她的身体情况,如果不是司牧让人拿药吊着,可能早就死了。

司牧留她到今日,不可能没有目的。

“皇姐聪明,”司牧道:“留你看看我统治的江山是如何富饶有余,留你亲眼看看如今的朝堂气氛多么君正臣清,留你看看我大司兵强马壮不惧强敌。”

司牧垂眸看她,“若不是皇姐身体不争气,我都想留你看看大司将来的海晏河清万邦来朝。”

他做的越好,越是证明司芸没用,司芸也就越是生气。

司牧的每一次成功,都像是在踩她的脸。司芸听不下去,气的呼吸沉沉,挣扎着抬起手指着司桉桉,“你还是不是我女儿!”

司桉桉一愣,脸上挂着泪,呆愣愣扭头看吴氏,小声问,“是吗?”

吴氏,“……”

吴氏瞪她,司桉桉又把头扭回来,捧着司芸的手,重重点头,“我是您的亲生女儿。”

司芸,“……”

司芸险些被她气死过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了。

“母皇,母皇您别生气。”司桉桉连声喊。

司芸气息都是乱的,她不生气,她若是有点力气在,她只想杀人。

司芸痛苦绝望地闭上眼睛,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此生没有投身皇室。她已经受够了折磨,也曾嫉妒到险些自尽,更恨到入骨三分,如今要死了,她依旧不能释怀。

为何司牧能坐拥天下拥有人心,门外那些大臣,几年前哪一个敢说不想弄死司牧?哪一个敢说内心真正服过司牧?

这才多久时间,她们就开始跪一个男子了。

用大司女人的膝盖,去跪他司牧一个男子!

“皇姐,你还是这般糊涂,”司牧轻叹,“她们跪的不是男子,是我。她们臣服的也不是男子,还是我。”

跟男子身份无关,关乎的是能力跟手段,是能否为大司带来希望跟未来。

司芸至死,可能都不会懂,她执拗固执,根本理解不了为何朝臣们服从司牧。

她们不是服软,她们是慕强。

边疆八百里加急文书到的时候,司芸刚咽气。

她死的时候正值清晨,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缟素洁白。

不是天地为司芸痛哭,而是大雪埋藏腐朽,只为来年开春焕发生机。

文书于这时抵达京城,朝臣们不由转移注意力,将司芸去世归结于晋国气运相冲。

定是晋国气运影响,司芸才会去世,所以对晋开战,既是守护自己脚下的疆土,也是为死去的司芸报仇,此仇乃国仇!

她们泱泱大国,岂容晋国猖獗!

这个理由极其有说服力,更能激发百姓们心头对晋国的愤恨。民之所向,自古以来都是无往而不利。

司芸若是知道她的死成了为司牧铺路的垫脚石,成了奠定司牧功名的台阶,估计会活活气醒过来。

可司芸作为大司皇室,作为天下表率,一生未尽过责,若是能用她的死唤起百姓跟将士们的战意,这也算是司芸能为大司做的最后的事情。

不管她情愿与否,这场仗注定要打。

司牧等这场战事何止等了四年,他足足等了七年之久。他此生三分之一的生命都在谋划此事,都等着此刻。

他执念太重,以至于沈御医最近不得不提醒谭柚,让她留意司牧的情况。

谭柚微微一怔,皱眉道:“他身体没有半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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