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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弟弟油盐不进,有人竟还建议说以让谭柚进太学院为条件,看能不能换来司牧关于秋闱一事的松口。

司芸看来,难。

底下还在吵,吵得脑仁疼。

司芸眉头微皱,已经开始怀念以前一派和谐的朝堂氛围了,那时候哪里有这么些事情。

“臣有一主意。”吴思圆主动站出来。

她一开口,朝中其余人的声音不由弱下来。

吴思圆道:“难民已经来京,她们都是大司的子民,朝廷不可能不管不问。可如今眼前情况也很显然,户部没有多余的银子过问此事。”

“于是臣建议,让富商跟朝臣们沿街开门布粥,一日三次,同时着工部紧急搭建救灾棚。现在是夏秋两季交接,算不得热算不得冷,只需搭一遮风挡雨的棚子便可安置难民,花不了多少银子。”

“除此之外,由京兆尹府衙门出面维持京中秩序,难民不得生事,京中百姓不得驱赶难民,以防出现动乱。”

“至于户部没有银子,那便从富商那里想办法,主动捐赠银钱的富商,将来可在灾区立一功德碑,上面写上她们的名字。为激励富商们站出来为国分忧,表现优越的前三名,可以另外得到皇家给的赏赐。”

“等赈灾银一到,便让银子跟难民们一起返回故乡,如何?”

吴思圆扭头看了一圈,“如此一来,事情是不是就好解决很多?”

事情本来也不难解决,问题就在富商不积极。她们以各种借口搪塞户部的人,根本不打算掏银子。

吴思圆双手搭在肚皮上,“至于富商那里,臣愿意游说她们。此时正是大司需要她们的时候,臣愿意为朝廷做这个恶人,豁下这张老脸,为灾民们做点事情。”

由她出面,甚至都不需要她本人过去,直接打个招呼,富商这钱就能送到户部门口,甚至装银子的箱子都不用户部的人动手。这比马大人亲自过去都要有用。

吴思圆一番话说的有血有肉,震惊了整个朝堂,连司牧都多看她好几眼,总觉得她不会做这个好人,背后定有原因。

其余人更是恨不得将眼珠子抠下来贴在吴思圆身上。

乖乖,这还是吴大人吗?!还是她们那个自己吃肉连汤都不想给别人喝的吴思圆吗?!

莫不是昨晚吴府挨打的人是吴大人?看今日这表现,简直像是把脑子打傻才能说出来的话!

满朝官员中,就马大人听得热泪盈眶,如果不是在朝上,她都想冲过去握着吴大人的手,亲切地唤她一声,“老吴啊,以前是俺们看错你了。”

吴思圆简直就是户部跟难民的神啊!

马大人这会儿根本不想去管吴思圆此举背后的深意,她只知道有银子了,马上就要有银子了!

宋芷茗跟谭橙等人倒是满腹狐疑地朝吴思圆看过去。

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

果然,吴思圆拉长音调,抬头看向门内两人。

司芸脸上看不出多余情绪,只定定地看着她,手指握紧龙椅把手,手背青筋凸起。

吴思圆猜测,这一刻,皇上恐怕已经想好下朝后拿什么理由当借口,呵斥一顿吴贵君,以此作为对吴家的敲打。

唯有司牧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喜没有怒,像是早就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

吴思圆心底轻轻一叹,脸上却摆出为国为民的表情,“只是,难民进京一事难免会惊扰到考生,让她们对大司心生怀疑,这时候需要做的便是安抚人心。既要安抚难民的心,也要安抚考生的心。”

“考生们是大司的国本,是枝干,她们对大司的设想决定大司未来的走向。”

“赈灾银可以慰藉难民,给她们以生活的希望。而秋闱考卷则用来安抚考生,让她们重新竖起对大司美好将来的信心,给她们以心灵上的支撑。”

简而言之,就是困难在前,让考生们做个梦好好想象一下将来的美好,从而就会觉得眼前的这点小难关不是个事情。

而司牧的做法意在让她们认清现实,到底是跟吴思圆的提议不符,而跟她符合的自然是司芸的想法。

到此刻,吴思圆才暴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把筹码跟条件都摆出来,以被动为主动,看司牧如何选。

吴思圆到底是三元及第的协办大学士,并非只是酒囊饭袋。如今翰林院大学士年迈心佛,一心只想修书根本不管琐事,所以吴思圆手中几乎握着整个翰林院的大权。

她自知难民进京一事无解,既然阻止不了,不如顺势为之。

司牧要的不就是让百姓跟考生们看清现实吗,从而推行他的新税。吴思圆怎能让他这么顺当,她要做的就是把难民一事解决掉,以此为条件,跟司牧换秋闱谈判的筹码。

司牧若是不同意用皇上的卷子,游说富商这个面吴思圆就不出,她不出面户部就没银子。

户部一日不筹够赈灾银,灾区一日就会多死无数百姓。

吴思圆不在乎,看他司牧在不在乎。

舍弃小的利益,换取大的利益。

跟富商们的中秋孝敬比起来,秋闱显然更重要。

要是这关没把住,未来至少有三年时间,朝堂上的新人是跟她们不一心的。若这些人跟宋芷茗一样,见风就长,给点机会就疯狂把握,等她们坐到能说话的位置,那就更难办了。

吴思圆此举想的也许还不够完善,但这已经是短短一夜时间里,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应对方法。

司牧是有兵权,但他总不能出兵封了所有人讨伐他的那张口,也没办法拿刀架在富商的脖子上逼她们掏银子。

司牧静静地看着吴思圆,吴思圆颔首看着地面静静地等。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数十个台阶对峙,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拿眼前的人命跟未来的新臣比,全看她们在司牧心中,孰轻孰重。

司牧薄唇紧抿,好一会儿才展颜一笑,抬手鼓掌,“好法子!吴大人果真为国为民,是我大司的好臣子。”

他道:“此事,就按吴大人所想去做,本宫没有任何意见,皇姐觉得呢?”

司牧凤眼扫向旁边。

司芸像是才回神,刚才紧攥龙头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虚虚搭在扶手上,“啊?朕也觉得吴大人这个法子不错,就按着这个来吧。灾民一事更重要,拖不得。”

就因为知道拖不得,才拿这个要挟司牧。

他若是不同意,便会背负不顾灾民性命一意孤行的骂名,从此人心不在。他若是同意,秋闱一事后,考生们选上来的都是皇上想要的人,新臣中,没有他能用的人才。

司芸得了便宜,看向吴思圆,说道:“富商那边就劳烦爱卿走一趟了,回头愿意为大司出力的人,朕挨个赏她们一副朕亲笔题的字,如何?”

吴思圆笑,“臣先谢过皇上,有皇上亲笔题字做报酬,她们定然拼命为我大司出钱效力!”

早朝结束,群臣散开。

不能说一无所获,至少难民跟赈灾银一事解决了,但也没想象的高兴,因为秋闱一事丧失主动权。

宋芷茗忍不住回头往勤政殿方向看,再看看大步出宫的吴思圆,幽幽一叹。

这就像下棋,被将了一军,全看长皇子如何应对。

秋闱如果就此放手,新税一事怕是难上加难。

司牧坐步辇回的勤政殿,今日起太早,早朝又过于费神,导致他太阳穴突突跳动,有些头晕。

他回去歇半个时辰。

胭脂抬头看司牧苍白的唇色,从袖筒中将糖罐掏出来,打开盖子朝上递过去。

“我好像好些日子没吃了。”司牧捏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着。

他懒洋洋地歪在步辇中,浓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漂亮的凤眼眼尾顺着眼睫垂下往上扬,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锋利感。

司牧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唯有腮帮子被糖块顶的鼓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他越是沉默,身边人越是不敢说话。

到了勤政殿门口,司牧下辇。

硃砂满脸高兴地迎过来,“殿下,您猜猜谁来啦?”

司牧把糖咬碎,满嘴甜意瞬间在口腔中爆开,他歪头看硃砂,“阿柚?”

“猜对了。”硃砂见司牧脸色有些苍白,不似今早回来时那般粉润好看,不由担心。

他朝后看向胭脂。

司牧早朝时,胭脂都是站在殿内廊柱后面候着。

胭脂朝硃砂微微摇头,示意他今日早朝不顺。但是说是不顺,殿下心情又不像是特别差。

司牧心情不好格外烦心的时候,会伸手问他要两块糖。

胭脂伺候的时间最久,了解自家主子。司牧今天虽然面上不悦,但应该不是很心烦,否则他会把糖块当糖豆子嚼,一颗接着一颗,根本没耐心任由它在嘴里慢慢化开。

而刚才,司牧就这么慢条斯理的含着糖。

直到听见驸马谭柚来了,才把糖嚼碎。

司牧抬脚进殿,便看见谭柚坐在桌边,正眉眼含笑的摸松狮的大脑袋。

松狮开心死了,哼哼唧唧地蹲在谭柚腿边,眼睛眯起来,舌头吐出来,昂着头咧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连一对支棱起来的耳朵都朝后抿着,尾巴不停地摇。

司牧轻抿薄唇,不愿意走了。

他顶着谭柚的目光,就这么蹲在地上,鼓着脸看她,软软地嗔,“你摸狗都不过来摸我。”

松狮,“……”

谭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