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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牧掌根托腮,食指指腹轻点脸颊,也没继续说话,只是垂眸在想事情。

他不开口,谭柚也不是个主动热情会尬聊的人,便安静地抬头看月。

谭府的确离的不远,没说几句话便到了门口。

谭柚跟花青从车上跳下来,朝马车再次拱手道谢。

司牧素手撩起车帘,抬眸朝外看,凤眼陡然撩起笑意,声音温和,“无需多谢,顺路而已。”

谭柚再次感慨,长皇子这么好的人之所以在书上没什么篇幅,估计是因为太过于正常,跟恋爱脑风格不同吧。

“阿柚。”

身后传来声音,谭柚往后看,就瞧见跟自己这张脸的长相有五分相似的人站在不远处。

对方身形高挑,看着不过二十左右,只是脸板着,显得有些严肃疏离跟不好亲近。

谭柚看向对方,“阿姐。”

谭橙单手背在身后,站在府邸门口的台阶上,目光本来是越过谭柚看向门口那辆马车,直到听见一声“阿姐”。

谭橙明显愣了下,缓慢将视线从马车移到谭柚脸上,定定地看着那张总是对她摆出厌恶的脸,迟疑着问,“饮酒了?”

“嗯,中午喝了不少。”谭柚抬手嗅了嗅衣服,上面都染上了淡淡的酒气,可见中午喝了多少。

酒伤肝,可以适当少饮,但不能过量酗酒。

谭橙一脸了然,若不是还没醒酒,她这妹妹怎么可能会这么心平气和不含讥讽地喊她“阿姐”。

正因为这句“阿姐”,谭橙从台阶上缓步下来,站在谭柚身前半步,俨然一副袒护的姿态。

司牧眼里笑意不由加深。

谭橙站在谭柚面前,腰背挺直,宛如墨竹,笔直端正,不卑不亢地朝车里的司牧拱手行礼,“谢殿下送舍妹回府,若是舍妹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殿下看在祖母的面上,宽容一二。”

谭橙等在门口,是听人说谭柚晚上带着花青出去了。

她猜测谭柚不是去逛花楼就是跟狐朋狗友打牌喝酒,再严重些,许是跟人打架去了。

宫宴这个节骨眼,谭橙生怕谭柚惹事。

然后,她就看见谭柚从长皇子的车上跳下来。

谭橙心脏顿时就是一紧啊。

谭柚搭着长皇子的车回来,这比谭柚出去打架更吓人。谭橙第一反应就是谭柚可能招惹了长皇子,被他抓住把柄,这才亲自上门威胁。

谭橙作为谭家嫡长女,出事不可能就把谭柚推出去。

司牧撩着帘子,微微歪头,满眼疑惑茫然,“谭学士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谭柚跨步往谭橙身侧走半步,跟她并肩,解释说,“殿下心善,特意捎带我跟花青回来。”

“……”谭橙多看了司牧两眼,生怕自己因为天色太黑认错了人。

他心善?

谭橙情绪没表露在脸上,只是略带歉意又疏离恭敬地朝司牧行礼表示感谢。

“既然谭翰林到了府门口,那我便放心了。”司牧视线落在谭橙身上,眉眼含笑,轻柔地将手里帘子落下。

马车轱辘往前滚动,渐渐走远。

谭橙等看不见马车的光亮,这才侧身打量谭柚,“他当真只是为了送你回来?”

谭柚点头,“心善之人,行的善举。”

谭柚一脸真诚,语气称赞,“长皇子这人挺好的。”

气质干干净净,看书专注认真,说话轻轻柔柔,懂礼又文雅。

“……”谭橙没理谭柚,而是看向花青,“待会儿去吩咐厨房,给你们主子煮碗醒酒汤。”

现在还说着胡话呢。

要是平时,花青肯定对谭橙翻着白眼爱答不理,但今天却老实点头,“好的,是该多喝两碗。”

谭柚,“……”

你们对长皇子有什么误解?

谭橙跟花青也想问谭柚,你对长皇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谭橙让谭柚回去休息早点醒酒,自己却在府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背后是谭府,里面的谭老太太作为三朝太傅,掌控着大半个朝堂文臣的话语权,看起来位高权重风光无限,但其中亦有无数艰难跟不易。

朝堂上,长皇子手越伸越长,已经打算对翰林院出手。若不是遭到群臣抵制,不得臣心,这会儿翰林院里都该是长皇子的人了。

他为了把控文臣言论,方便自己行事,竟将主意打到谭府、打到她身上。

假如谭老太傅的嫡长孙女成了长皇子的妻主,那朝堂上的大半文臣不得不配合长皇子行事,哪怕就是不拥护也做不到强力抵制。

三日后的宫宴,便是长皇子为此设的局。

婚事对男子来说极为重要,而司牧却将其用作笼权的手段,可见他对自己都怎样心狠,又何况对别人。

谭橙不相信长皇子今晚是无心的善举,司牧这人步步为营,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深意,他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半夜在街上闲逛并顺路从谭柚回家,定是有原因。

就像谭橙猜测的那般,司牧大晚上若是没事,怎么可能出现在街上呢。

谭府门口,明黄车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司牧原本脸上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面无表情,靠在软枕上打量自己圆润粉嫩的指甲,陈述事实,“胭脂,谭家对我防备极重。”

先是滴水不漏一板一眼的谭柚,后是疏离戒备处处谨慎的谭橙。

这俩姐妹有点意思,尤其是谭柚,被低估了呢。

而被司牧叫做胭脂的小侍,坐在边上恭敬地开口,“那殿下您的计划?”

司牧瞧着指甲,凤眼半敛,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遮住眼底神色。

他轻轻柔柔开口,声音无奈又可惜,“谭家三朝太傅,我本想光明正大的算计谭家嫡长女。可若是明着不行,我也总不能放弃。”

司牧白净的小脸征求意见似的看向胭脂,语气乖巧,“你说是不是?”

胭脂瞬间就懂了,“那奴知道了。”

“还有……”司牧单手支着脸,慵懒随意,姿势极为舒适地靠在软枕里,连声音都染上一股困倦的鼻音,“着人连夜告诉吴大人一声,就说为了吴嘉悦秋闱能有功名,本宫替她挑个老师,监督她功课。”

吓死她们,顺便让那些人消停两日。

胭脂眼里带笑,从马车暗柜里取出毛毯抖开,轻柔地披在司牧身上,“奴这就去办。”

司牧脱了鞋躺在软垫上,脸蹭了蹭柔软舒适的毛毯,满意地闭上眼睛。

他看起来都像是睡着了,但声音却很清醒,带着不屑的笑意。

“她们也就这点能耐。”

还不如谭柚会装。

马车轻缓前行,最后在宫门口停下。胭脂柔声把司牧唤醒。

司牧打了个哈欠,搭着胭脂的手背下马车时,踩着脚凳肩披月色,眼底眸光明亮,饶有兴趣地开口,“胭脂,我想到让谁给吴嘉悦当夫子了。”

他语气活泼轻快,像极了单纯无害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