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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 御书房门口,李钱拂尘别在腰后,靠着廊柱边磕瓜子边跟系统聊天?。

‘言大人被周小神医治好了!’

‘太医回来复命的时候, 说周小神医一共扎了十针, 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的人当场就醒了。’

李钱啧啧感慨, 手接着吐出来的瓜子壳。

‘这也?太神了吧。’

系统清冷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每个?世界都有神人, 不?足为奇。]

[你之所以这么感慨, 只是因为你见识的还是太少了。]

李钱, ‘……’

他是不?是被内涵了?

有朝一日, 他堂堂一个?皇上?居然会被说见识少!

‘朕享受过的好东西?你怕是都没听?说过。’

李钱得意, ‘朕可以冬日吃到新鲜果蔬。’

系统:

[……]

系统觉得自己要是跟李钱较真, 都有点降维打击的感觉, 但是它还是稍微矜持地?炫耀:

[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大棚蔬菜,更不?知道什么是有机蔬菜。]

[你听?说过冰箱吗?]

[你相信夜里的光吗?]

李钱, “……”

这都啥玩意。

李钱腰杆挺直,‘朕后宫佳丽三千!’

系统:

[我氪金养的‘佳丽’何止三千。]

这股子得意感, 直接惊诧了李钱。

系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发出?类似于人类转移话?题时清咳的声音, 只是它做为系统, 发出?的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人外有人啊李钱。]

反正它是不?会告诉李钱, 周小神医是它同?事的。

李钱正想再聊点什么,就听?御书房里梁夏喊他,“李钱。”

前一瞬还在跟系统“装”皇上?的李钱, 下一刻瞬间条件反射地?答应,“来了~”

李钱将瓜子壳放进花盆里沤肥当养料, 拍拍掌心跟身上?的碎木屑,从背后抽出?拂尘, 含着腰颠颠地?进来,“皇上?。”

随后又朝龙案前的老太太颔首行礼,“江大学士。”

李钱刚才之所以站在外面,是因为御书房里在说春闱考卷的事情。

这种东西?向来机密,除了出?题人跟皇上?,就算是监考官,都得等卷子拆封了才知道具体考什么内容。

事关?天?下文人,若是出?现泄题跟舞弊的事情,对考生不?公。

梁夏面前的龙案上?放着两套考题,都卷成轴装,用丝线缠绕蜡油封住,现在还没拆开看。

“考题是江沣出?的,一共出?了两套,我还没看。李钱,你待会儿站在一边看完选一套你觉得合适的,做为本次春闱的考题。”

江沣也?就是坐在梁夏对面的那个?老太太,翰林院大学士,今年都七十五岁了,满头银白,面容严肃,腰背挺直,是个?不?苟言笑?很正经的文人学士。

春闱考题,由她一人拟定,一共两套,考哪一套,她本人也?不?知道。

而且从出?题到考完出?考场这段时间,江沣都会住在宫里,由专人轮流换班看守禁止她接触外人,就是为了防止考题泄露。

梁夏是打算参加春闱的,自然不?能提前看题,所以这种事情只能交给李钱来做。

至于蔡甜,她做为三人的夫子,对她跟松果太过于熟悉,所以此次避嫌,根本没参加春闱考题的拟定,选考题找她也?不?合适。

唯有李钱,不?了解她们三人涉猎范围以及各人擅长写什么文章,由他选考题很公平。

听?说让李钱选题,不?止李钱自己愣住了,连江沣都朝李钱看过去。

先皇还在世时就在御书房伺候的大总管,如今新皇竟然还用着,且这般重?用,连考题一事都交给他选。

但江沣只扫了一眼李钱便移开视线,她的任务是出?考题,至于谁选考题与?她无关?,也?不?归她管。

皇上?有皇上?的主意,江沣能做到这个?位置且稳稳地?待了很多年,就在于她从来不?问自己权力范围以外的事情,也?就是不?多管闲事。

“这、这是不?是不?合适?”李钱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夏没觉得不?合适,伸手把两套考卷递给他,示意道:“去边上?看。”

“嗳、嗳……”李钱双手接过,感觉接的不?是轻飘飘的卷轴,而是传国玉玺一般郑重?,沉甸甸的压在他左右肩上?。

李钱低头看着手上?的卷轴,他来这个?世界好些?年了,从没有一刻,感觉像此时这般融入了这个?世界。

他展开这两份考卷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完成任务而活在这里的李潜,而是大梁的大内总管李钱。

他的选择将会决定很多考生的未来跟命运,以及关?乎大梁新一代的朝臣,他好像通过这两张卷起来的纸,通过这两份薄薄的考卷,跟这个?朝代建立起丝丝缕缕的联系。

往后也?许史书上?会记载,新皇梁夏登基后的第一届春闱,考题是由一个?叫“李钱”的大内总管选定的。

李钱按捺着激动情绪,跟系统说:‘大夏把这活交给我做,这我可怎么能做得好。’

他话?虽这么讲,但蹲在一边看考题的时候却看的格外认真,显然是真的动脑子在选了。

系统早已看透他:

[你没果断拒绝,就代表你愿意做。]

一般做到李钱这个?位置,像他这样的大内总管,身边总会跟着一群干儿子干女?儿,可李钱没有,他孤家寡人一个?,不?跟人过多牵扯联系。

来这里多年,李钱始终孑然一身,若是他死后有人给他整理东西?,就会发现他衣柜里仅有几?身宫里发的宫服,以及两把用旧脱毛的拂尘,而象征着私人爱好的用品物件,几?乎没有。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前世爱享受的皇上?呢,如今竟这般简单清苦堪比寺庙里的苦行僧。

李钱来这个?世界就是受苦的,他身上?背负了太多遗憾跟怨念,裹着他封闭着他,让他像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活着只是为了等他的任务者。

所以他不?敢享受,也?从不?享受。

如今他却愿意沾手春闱考卷,愿意跟大梁建立起这份联系,这个?改变倒是让系统觉得挺意外的。

许是,跟梁夏这个?人有关?吧。

她是个?很奇怪的皇上?,用人从来不?疑。

梁夏见李钱选考卷,收回目光看向江沣,“这段时间辛苦大学士了,您在宫里住的可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宫人们说。”

“老臣一切都好,”江沣微微颔首谢过皇上?关?心,稍稍停顿一下,又继续说,“冯相犯了事?”

“您如何知道的?”梁夏双手抄袖,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干净,明知故问。

“三司的折子。”江沣视线落在龙案一角,最上?面的一个?折子,写的便是“冯阮”二字,看折子颜色,应该是三司递过来的。

江沣已经在宫里住了好几?天?,期间只过问过蔡甜进翰林院一事,别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昨日早朝御史台突然朝冯阮发难江沣不?知,言佩被季月明打了脑袋,江沣也?不?知道。

但她认识三司的折子,黑紫色的封皮,带着威严跟压抑感。

能被三司会审且以名字立案,定是犯了极大的错。

江沣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看见“冯阮”二字时,犹豫一瞬,还是问出?声。

她都这般年纪了,身体看着康健,可其实底子已经耗尽,说是随时入土都有可能。

江沣只需要安安稳稳等春闱结束,等蔡甜熟悉翰林院,就可以将大学士的位子交给她,然后隐退回家养老了,她死后殊荣足以庇佑后辈百年无虞,所以这种事情她不?该多嘴。

梁夏做为新皇,先是除掉宗室,随后便是收回朝堂权力,冯阮做为右相,自然是她要除掉的目标。

可……

江沣手攥成拳,压在腿面上?,缓声跟梁夏说,“皇上?,老臣不?该多说,但冯阮曾在老臣手下做过事情。”

冯阮是从翰林院出?去的,算是她曾经的学生跟下属。

梁夏眨巴眼睛,温声问,“江老觉得冯阮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江沣沉思,闭了闭眼睛,如实开口,“圆滑,有手段,有才学,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八年前,黄河水灾,赈灾粮被人贪污,灾区百姓一文钱都没收到。”

“是冯阮冒着被暗杀的风险,顶着压力一路往下查,查一人杀一人,几?乎是趟着血河杀了沿途无数大小官吏,最后找到这笔赈灾款,全数发放,救活灾区近万人的命。”

梁夏垂下眼睫,抓住了“全数发放”四个?字。

“四年前,前季太君后的母族犯事,侵占民田近千亩,截杀告御状的百姓近百人,朝中碍于季家淫威跟权势,无一人敢言。”

“是冯阮,当朝站出?来,手拿血书控诉季家,联合宗室梁佩御史台言佩,将季家除季太君后以外的所有人下狱流放,这才奠定了朝中朝臣跟宗室分权的局面。”

虽然权力分给了梁佩和御史台,但季家人属实该死。也?是因这一事,冯阮升为右相,外戚势力只剩宗室,而不?是季家。

“三年前,朝中有人舞弊卖考题,那时已经替先皇批阅奏折的冯相下了杀令,所有参与?舞弊的人选,重?罪者皆斩。手段狠厉刑罚严苛,致使群臣对舞弊一事至今心有余悸。”

今年春闱在即,朝中上?下无一人敢提舞弊的事情,这便是余威。

言佩告齐敏拉拢门生一事,也?是怕有人舞弊。

世人都道冯阮是奸佞,只因她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可她能有今日,也?是一步步趟着血水走过来,不?说别的,只说上?面那三件事情,没有魄力跟担当,如何做得到?

江沣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既然开口,全因良心二字。

她要把她看到的说出?来,仅此而已。

“老臣不?是要替冯阮求情,更不?是干涉皇上?您的任何决断,老臣只是想说千人千面,好坏难分。”

贪、奸、圆滑,是冯阮身上?的标签,不?然别人也?不?会说她是冯狐狸,可她也?有果断为民的一面。

江沣是见梁夏至今都用着李钱,便猜到她有容人的肚量,这才说出?这话?。

梁夏抬眸,“谢江老在这种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敢站出?来为冯阮仗义执言,我替她记下了。”

江沣一时间没听?懂梁夏话?里的意思,稍微有些?稀里糊涂地?离开御书房。

皇上?这是相信冯阮,还是不?信冯阮啊?

“选好了?”江沣离开没多久,李钱就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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