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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对方身披暗金铠甲,腰悬宝剑,正微微俯身策马疾行,马蹄鼓点一样急促迅猛,他身姿笔挺,魁梧矫健,在扇形一字排开的亲卫拱卫之下,挟着一种雷霆万钧如吞山岳般的逼人威势旋风般疾奔而来。

纪棠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帝戴甲行军,不得不说,英武矫健,威仪赫赫,她也不得不承认,就这一眼,对方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不管阴谋或阳谋坐上这个位置,确实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也是,单看对方能驾驭住冯塬这种人,纪棠就绝不敢说轻视他半分。

那闷雷般的马蹄声急促滚至城门,陡然刹住!

赵宸赵虔寇弼等人不禁迎上前几步,但皇帝赵元泰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而是直直落在城门前最中心,赵徵所在的位置。

皇帝利落翻身下马,慢了个半拍,赵徵才领着纪棠柴武毅等人上前几步,他微微垂眸,一拂袖单膝跪地:“赵徵见过仲父。”

不等他跪实,皇帝已一个箭步上前,他扶起赵徵:“快快起来,不必拘礼。”

声音温和又夹杂着激动欢喜,听着还真挺像一回事的,皇帝打量他一眼,哈哈大笑:“两年不见,徵儿都长大了啊。”

是啊,真的长大了。

就这么一眼,赵徵身量高了许多,肩宽背厚,玄黑铠甲在身彻底撑开了气势,鲜红帅氅猎猎,和他锐利的眉眼相得益彰。

赵徵已长得和皇帝一样的高大魁伟,两人面对面,他已不需要再仰视对方了。

这一幕其实似曾相识,只是昔日那个一身血戾的瘦削少年已然不见了。还记得当时,他要强自压抑才能勉力让自己不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表面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只那束袖下的手却紧紧攒着拳,警惕戒备以致肌肉绷到了极点。

可这一回再见,赵徵神态自若,他甚至抬了抬眼睑,和皇帝对视了一眼,勾了勾唇:“仲父说得极是。”

不疾不徐,语气平静。

两年时间,沙场征战磨砺赋予赵徵的不仅仅是健壮的体魄和丰富的实战经验,还有已然极深的城府。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因为要见皇帝而彻夜难眠的负伤少年了。

皇帝心一沉。

百闻不如一见,再多的情报,也不如亲自照面这一眼,赵徵冲破重重阻碍,已然成长到他不可忽视的心腹大患的地步了。

这个心腹大患已不再仅仅指他的身世,还有他这个人。

事实上也确实是的,赵徵已抢先攻占了平阴山至大江的大片土地。昔日皇帝封给他的封地密州,早已经从唯一仅有变成不再重要了。

山南很大,当然,是比不过魏朝国土的,但魏朝里头也不独独只有皇帝,还有柴武毅钟离孤他们在呢。

他们也是占据着不小的势力。

钟离孤自西南而来,柴武毅自北,奔赴而至与赵徵汇合成为一股,目前虽仍要逊色于皇帝一些,但也真真切切成了大气候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马上就南征了,这将是一场暗流汹涌、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只是不知厮杀到了最后,究竟谁能如愿以偿?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

不过甭管怎么血海仇深暗流涌动,双方表面也是其乐融融的。

赵徵率人迎接了皇帝后,皇驾就直入池州,在位于城中央的州衙门驻跸。

这也是赵徵纪棠他们赶过来池州的原因,皇帝到底占据着大义名分,一日没撕破脸,表面功夫依然要做。

寿州已经是他的了,赵徵当然不会让出来。

池州正好合适,由于寇弼吕衍同驻多年,两人最终谁也没能把对方彻底踢出去,池州目前是两军同驻的。

皇帝的城府确实够深,冯塬死了,他必是大怒痛心的,端看一侧隐有两分噤若寒蝉的赵宸和赵虔就知道,但皇帝笑语晏晏,却丁点都看不出不悦来。

仿佛再见赵徵,他真的喜悦欣慰到了极点了。

他拍了拍赵徵的肩:“今晚备宴,你我父子二人畅饮一番,贺徵儿长大成人,还有山南大捷。”

他微笑看柴武毅钟离孤等人,道:“贺西北偃州山南三战大捷,我大魏开疆拓土,距平定天下又大大进了一步!”

“开疆拓土,平定天下!!”

“开疆拓土,平定天下!!”

士气一下子就高昂起来了,齐声呐喊,同时,皇帝下令犒赏三军。

纪棠被他恶心得够呛,他“父子二人”四个字一出口,她赶紧瞄一眼赵徵。

让她倍觉欣慰的是,赵徵确确实实成长了,他早不是昔日的那个赵徵了,被皇帝这么一句正中死穴,他神色也不变,看着就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

赵徵目光幽深,深不见底,大约除了她,就没人能窥到一丝他的真正情绪了。

他很默契侧头过来,两人对了一眼,他还给了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纪棠轻轻吐了口气,赵徵真的长大了呀,别说皇帝了,她都还记得那个瘦削紧绷一身防备的少年呢。

她不禁微微一笑,欣慰的。

不管两人私下闹什么别扭小矛盾,此刻肯定高度一致对外,毕竟两人才是一国的。

皇帝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纪棠脸上,他笑了笑:“纪小兄弟也长大了。”

“此次山南大战襄助靖王良多啊。”

皇帝挑眉:“纪小兄弟年纪不大,却建树良多,若父母知晓,想必是极欣然的。不知纪小兄弟何方人士?”

纪棠眨眨眼睛:“我是孤儿,家里出了点变故,父母都死绝了。”

啊呸,她现代爸妈都好好的,这句是当替原主说的好了!

纪棠笑嘻嘻瞅了皇帝一眼。

“这样吗?”

皇帝肯定不知她在当面诅咒他,他大约以为就是个推搪之词,闻言瞥一眼纪棠,笑了笑道:“那就可惜了。”

场面话说一句,皇帝遂注意力重新回到赵徵身上,笑着与他携手:“且让为父瞧瞧你的骑术,来!我们看谁更快些!”

皇帝翻身上马,一扬鞭,疾驰进城。

赵徵也上了马,顿了顿,一夹马腹飚了出去。

柴义高淮崔定方等近卫立即紧随其后,再然后是柴武毅钟离孤吕衍等将。

风驰电掣,呼啦啦的都进去了。

纪棠和做了面部伪装的刘元对视一眼,两人没吭声,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

接下来一整天,都是处于这种氛围之中。

除此虚伪父子情之外,还有汇报山南情况时,还得加上双方各藏心思的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交锋。

怎么说话,才不会让皇帝抓住话柄往山南塞人,更不会让对方因此揣度知悉得更多,真是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真的看着都心累。

好在等宴席过了就好,第一天难免的,他们也不住州衙门,等过了今天随便找些什么借口都行,军务这么多,随便找个就行,皇帝想必也不会想天天看见赵徵。

暂时共驻一城而已。

一直到大宴前,赵徵去更衣,纪棠才有空和他私下说说话。

她一提衣摆跳进门槛,赵徵正歪在软塌上,一身黑甲,神色淡淡。

显然厌烦的不仅旁观者,当事人更是。

见得纪棠进门,他才精神起来,立即坐了起身。

纪棠问他:“累不累?”

“没。”

赵徵摇摇头,注意力却落在她的手腕上了。

纪棠手腕戴了串黄杨木手串,是昨天柴显送的,对方亲近单独送她,那她当然也戴上作同样表示了。

赵徵却盯上了这手串。

这点点休息时间,净纠缠这上头去了,他酸溜溜道:“这手串也没什么好,黄杨木不好,沉香木和檀木才好。”

他见不得旁的男人的贴身物件戴着她身上,说着还想试探着想伸手去撸,嘴里还说什么:“我瞧瞧年份足不足?”

他的占有欲太强,其实纪棠也隐有所觉的,只是以前并不知道他喜欢他,串联不起来,就没搁在心上。他告白后她很快就想明白这茬了,于是郑重警告过他,不许妨碍她交朋结友。

所以现在赵徵不敢明目张胆搞这个,瞄了她一眼,试探着伸手去捋。

“干嘛呢你?”

纪棠一把拍开他的爪子,白了他一眼:“你管它什么年份,什么年份我都喜欢!”

被他扒拉走了还能不能找回来都是个问题。

纪棠哼了一声:“我喜欢得不得了。”

“……”

赵徵磨牙,斜睨那条黄杨木手串,什么玩意?瞧着颜色年份不够,花纹又不好,男人整天带着那汗渍不知进去多少,哼!

不行,他得赶紧搞个新手串来,好把这条给换了。

纪棠斜眼看他,看他脸色变来变去,憋屈得不行,不过倒还好,人总算活泛回来了。

纪棠翘了翘唇,摸摸腕子里的手串,说:“柴大哥真好,这手串一看就贴身戴了很多年的了。”

赵徵:“……”

他不干了:“我改天寻一条好的,换了这条好不好?”

“你先找了再说。”

纪棠斜睨他一眼:“哪条喜欢我就戴哪条。”

她施施然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捻了个糕点垫垫肚子,等会宴席还不知什么环境呢。

赵徵追上去:“那你最喜欢谁呀?”

“反正不是你。”

他气死:“喂,喂阿棠,……”

……

赵徵追在纪棠屁股后面转悠了小半盏茶,结果,当然是没结果的。

他只能郁闷地去参加皇帝那糟心的宴席去了。

他坐在皇帝左下首,身侧是柴武毅钟离孤吕衍等大将,赵宸赵虔两位皇子坐在对面。

犒赏三军的宴席规模极大,凡有品级的武将尽皆入宴,从正厅一路摆出门口,然后沿着街道一路往外延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