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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开始干活儿了。

实在是闲得发慌,一天天只能在干坐着也挺难受的,她索性叫人抬了滑竿来,去前衙忙活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出入有点不大方便之外,纪棠也基本恢复以前作息了,工作休息,忙得不可开交。

另外在她的刻意躲避下,好几天下来,也没和赵徵碰过面。

“鉴云兄,岙州安排人过去了没?”

绵绵春雨终于停了,有阳光洒下,檐角的杂草都长出来了,嫩绿嫩绿的。

正月末二月初,终于彻底感觉到春的气息。

大家精神都一阵,纪棠推开窗,嗅一口春天泥土的气息,她看见窗台缝隙有颗小草被吹得摇来摇去,一时有些手痒,忍不住伸手把它揪了起来。

才刚伸手,上头“啾啾”两声,她福至心灵,赶紧一缩,“吧嗒”一声,果然一滴白白的燕子耙耙落在窗台上。

幸好她闪得快!

一回头,见沈鉴云在笑,纪棠才不会不好意思,身手多敏捷?她大大方方把草抛了两下,然后扔进垃圾筐里,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好了,快来,继续!”

两个就岙州人员商量了一阵,很快选定王慎平:“行了,就他吧,正好把柴兴换回来,他和郑元保搭档可以了。”

商量好了,纪棠也不落笔,推过去过给沈鉴云写,因为这个陈条是会入档以备赵徵查阅的。另外还有回禀,安排好人还得给赵徵说一声,这个也交给沈鉴云了。

不想刚想曹操,曹操就到,纪棠眼尖,余光已看见廊道尽头赵徵的身影,她飞速站起:“好了,剩下的交给你,那我先走啦。”

纪棠利落往旁边一挪,人就坐在滑竿上,两名近卫抬起滑竿,她冲沈鉴云挥挥手,然后就走了。

沈鉴云挑了挑眉,侧头往窗外一看,果然看见赵徵。

他和书佐张莱对视一眼,十分无奈。

再说赵徵。

离得远远,他就听见值房里的说笑声,是沈鉴云和她的。她清脆笑声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悦耳畅快,他下意识抿唇,推门而进,屋内却仅剩下一个沈鉴云。

对面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后房门帘子微微晃动,那笑声的主人非但收敛了笑声,甚至已早一步避开了他。

赵徵的心蛰了一下,双拳下意识就攒紧了。

沈鉴云微笑起身,冲他拱了拱手,苍色鹤氅,面如冠玉,映着阳光,好一派丰神俊朗。

“我与阿棠商议过,遣王慎平往岙州,把柴义调回最合适。”

“嗯。”

赵徵颔首,他这几天的声音比往时要沙哑一些,简短:“不错,即可用印,让王慎平刻日出发。”

“是。”

沈鉴云拱了拱手,便回书房用印并叫王慎平来嘱咐一番了。

赵徵僵立片刻,忽快步往后房门一撩帘出了去!

这些时日,纪棠在避他,他当然知道,可她却和沈鉴云说说笑笑畅快极了。

也是刚才,赵徵才骤然发现,沈鉴云年纪也没很大,只刚好比纪棠大一轮而已,且生得极之俊美,最重要是纪棠一直以来都对沈鉴云都是夸的,赞不绝口非常欣赏。

他的心被扎了一下,情绪一下子就有些压制不住了。

可追出几步,却又硬生生刹住了。

赵徵喉结滚动片刻,捏紧拳,站在花道旁,听墙后抬起滑竿略重的两道脚步渐行渐远,他僵立不动。

追上去又怎么样?

追上去又说什么?

是告诉她当没事发生回到原点,还是坚持要和她更进一步?

可他两样都没法说得出口。

赵徵阖了阖目,呼吸变重。

这些日子,他在挣扎,情感和理智一直在拉锯,他一方面过不了自己这关,不可也不能,他不能对不起父兄,也不能和族妹结合乱了人伦。

他知道,回到原位才是最合适最好的。

可情感上,他根本就不能接受。

他一见她沈鉴云说笑却躲避他弦就崩了,控制不住追了出去,他绝不允许她亲近别人,却与他渐行渐远!

她是他的!

断不允许旁人夺走,除非他死!

这种情感非一日之功,早已深植他的骨髓,并不是想消弭就能消弭的,否则他现在也不用这么痛苦。

两个理智和情感在拉锯,他挣扎煎熬,简直痛苦极了。

他可以沙场血战,提着刀杀到最后一刻;他可以咬碎牙关,宁死也要灭赵元泰复仇!这些事情,他都有着力点,他可以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只要他不倒下,他就能战到最后一刻!

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他无从使力,他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没有用。

赵徵紧紧蹙眉,重重一脚踹到墙上,“嘭”一声闷响,整面矮墙都震了一下。

赵徵仰首,天幕灰云翻涌,漏下的一线阳光刺目极了。

他真的恨老天爷!

它从来没有一刻善待过他!

在他几经辗转,以为渐渐要苦尽甘来的一刻,却突然给了他灭顶一击!

他太难了,难舍难分,却又根本不能。

赵徵在挣扎拉锯,煎熬痛苦,白日勉力维持平静处理军政,夜里却睁眼无眠难以抉择。

一连多天,重重加压,他的情绪已绷已临界点。

可不等他想清楚要怎么做,他突然得了消息,纪棠要去上雒!

……

池州情况复杂,寇弼和吕衍同驻多年,刘黑思一灭,双方一掉头马上开始争夺池州及附近几州的控制权。

还有寿州,寿州接壤槐州,冯塬弄出来那摊子事还待扯皮,赵徵是必须坐镇寿州池州一线的。

而上雒那边必须去个人。

毕竟山南很大,刚刚下了二十多州,需要有人东去坐镇一段时间。

要么纪棠去,要么沈鉴云去,其余人力度不够。

纪棠就说:“我去吧。”

她觉得,她和赵徵适当分开一下各忙各的挺好的,他冷静一下,这样两人日后相处才是好的。

现在吵着吵着,有些话吵出来,很容易就回不了过去的。

她自荐去上雒,因为越快越好,也因为有意回避赵徵,所以她也不等他从军中回来,直接点齐人手就出发了。

只是纪棠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分开不但不能让赵徵冷静,反而直接起了反效果。

“她去上雒?!”

赵徵巡营一圈,策马返回帅台,连日来,他情绪不佳,面无表情神色阴沉沉的,多天没有休息好,脸上泛着一种泛灰的暗色,情绪已经绷到了极点。

也是柴兴,他大咧咧的,根本没看到钟离颖使的眼色。这些日子柴义陈达他们禀事都小心翼翼的,也就一个刚回来不明状况的柴兴见了面就抱怨赵徵。

“怎么了?阿棠是女孩子,你就不能让让她么?”

一回来就听说吵架,并且纪棠还回上雒去了,弄得他都没能探一探他兄弟妹子,柴兴皱眉:“她还伤着呢,怎让她回上雒了?这一去,也不知得多久才回来,……”

赵徵一勒马!霍抬起头:“你说什么?!”

她走了?

她自个就回上雒去了!

他蓦侧头看向陈达:“谁让她回的,谁许她回的?!”

赵徵声音一厉,脸色当场就变了:“怎没人来报我,人呢,都哪去了?!”

这个消息真的让赵徵大受刺激,他一下子就想起纪棠说过她要走!

万一她真在上雒动身,他根本就鞭长莫及。

拉锯了这么久的情绪一下子就崩了!

不待在帅台侧等待已久的纪棠近卫慌忙上前回话,赵徵狠狠一扬鞭,就擦身疾冲了出去!

他根本就不能接受她离开他!

哪怕她死,也要和他死一块的,两人共葬一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所有人以为赵徵平静了许多,但只有这些时日近身拱卫的陈达等人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听到这个消息,赵徵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

……

纪棠已经上了车。

车架出了寿州城,往东而去,忽后方哒哒马蹄声,外面近卫们一阵的骚动。

纪棠一诧,撩起车帘回头望去。

可她的手才刚碰到帘角,那马蹄声已疾奔到车前,一声急刹长嘶,“嘭”一声马车重重往下一坠!身披重甲的赵徵像龙卷风般直冲进来。

“你想离开我对不对?”

他咬牙,哑声:“你从来没想过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赵徵哽声,一双眼睛被细雨冲了一路,充满了血丝,他脸颊泛灰,肌肉绷紧,喉结上下滚动,情绪非常激动。

纪棠被他吓了一跳:“没啊,你这么又淋雨了?”

“我就是处理事儿,上雒得回一个人,鉴云手头还有事,就我回去了。”

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她就是工作,“我回头就回来了。”

“你别想离开我,一辈子都别想!”

什么女儿,什么族妹,都去死吧!!

所有压抑的情感一下子就冲破了阻碍!赵徵重重喘息,他哑声:“我向父皇皇兄请罪!”

她不是正常意义赵元泰的女儿,她救了他的命,她不一样的,他会跪着求他们原谅。

“若要怪,他日九泉之下,只管打我罚我就好了!”

可今生他却不能忍!

至于族妹,赵徵神色凌厉:“我会除去所有知道这事的人!”

断断不会让这事情传出去一丝半缕的!

他伸手覆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你想离开我,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