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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徵想是这么想的,却暂时不适合这么做,因为时机不对。

他们距离那个终极内鬼已经近在咫尺了。

经过纪谨项青两人的目击线索,此事有了重大突破,以及陈达等人紧随其后的重点关注观察,现在他和纪棠已判断,给田瑞提供军报的,怕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吕祖了。

吕祖可是吕衍的亲侄儿,可不是一般的青年武将,不管他身后那个是谁?他都不可能不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甚至,以他的特殊地位,他很可能和那个终极内鬼互相配合,接触过无数次。

就差最后一步了。

吕祖后面的人是谁?!

虽在赵徵心里两者一样重要,但现在确确实实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吩咐完陈达挑人返京细查之后,他就暂将这件事先搁下来,和纪棠先集中精力处理这个吕祖。

“阿徵,”纪棠戳戳他,蹙眉:“接下来怎么做?”

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谨慎,最后一哆嗦,可绝不能扯断了线的。

两人正站在城头上,十一月的山南依旧未见雪,但风已甚冷,猎猎拂动她耳后碎发。

赵徵道:“将吕祖调回池州。”

“调吕祖回池州?”

纪棠一愣,顷刻就明白他意图了,她略略思忖,眼前一亮:“可以,这法子不错!”

赵徵现驻兵稷山关前,停下不动,目前山南正处于歇战期,但他如果再进一步,就将和吕衍大军对刘黑思呈夹攻之势。

这个关口,池州和这边传讯频频,并开始进行军报交换以及将士的调整。

吕衍之前给了这边许多第一线的中层将领,现在肯定要还回去一些的,赵徵忖度过,打算把这个吕祖也调回去。

让他动起来。

吕祖此时必然是很惊很慌的,一旦自高压环境中脱离,他必然会有所动作的!

不管是联系冯塬,抑或是那个人。

赵徵需要他动起来。

他不欲再等了,局势也不允许他再等,他必须在这个歇战的关口把内鬼之事彻底解决!

眼下是一个非常好的时间点。

入冬,歇战,各方势力暂处于微妙平衡。而沈鉴云已又成功劝降了离州,他现在正在稷州,连扈伯彰都说动了几分,后者目前正在沉默犹豫。

沈鉴云暂时不能走开,但他传书给赵徵,说最好能在这个较稳定的空档解决内鬼之事。

因为接下来的刘黑思大战,强度要远胜于扈伯彰,可以说将会是山南第一大战也不为过。

必须争取先解决了这个隐患,否则危险性太大了。

赵徵正有此意。

两人低声商量几句,立即下了城楼,去找杜蔼。

这趟,赵徵是要亲自去了,但要悄然进入池州军中,不惊动任何人,少不了唯一排除嫌疑的杜蔼出手安排。

杜蔼闻言迟疑:“这,殿下千金之躯,况且又是军中主帅,这……”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赞同,但其实说了这么多,归根到底还是经过皇太子之事,杜蔼多少有阴影了,他总害怕赵徵遇险。

“殿下不如委以他人?柴义?要不让柴兴也去?”

但赵徵十分坚持:“不行,我必须亲自去!”

这条线,赵徵是断不肯委于他人的,已经不能再断了。

这个内鬼代表了太多太多东西。

赵徵从宁县到现在,大大小小不知冒了多少次的险,他不冒险,今日也根本不可能站在此处了。

他无惧这莫须有的危险,只生怕再度与这个内鬼擦肩而过。

纪棠没有吱声,她知道赵徵心事。除了上述种种的客观原因之外,赵徵之前才刚和她说过的,他怀疑他父皇之死也并未意外。

杜蔼无奈,最后只得应了:“殿下放心,此事末将定会安排妥当。”

事不宜迟,赵徵纪棠都在争取时间,他们猜,冯塬就算没死的话,此刻也因前事焦头烂额,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双方都在飞快悄悄安排,两日时间,诸事调整停当。

赵徵委了杜蔼和柴兴,以及钟离颖,共同坐镇新昌城,若遇急事,三人可商议后便宜行事。

而他和纪棠则带着陈达刘元等等一众精心挑选过的明暗近卫高手,悄然离开新昌大营。

下半夜,风凛冽,乌云遮蔽了一线月牙,裹了厚厚棉布的马蹄落地只剩下笃笃的极低闷声。

蓦地,马蹄声停了下来。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也最冷的时候,纪棠搓搓手,赵徵替她拢了拢斗篷,把自己的披风也解下罩在她身上,他瞥一眼隐隐一线白的天际,远处的新昌城黑黢黢的。

“快出来了。”

“冷吗?”

纪棠摇摇头:“不冷。”

她拍开赵徵的手自己系好系带,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也睃向那边,时辰差不多了,军营中五更就起然后开启一天的新工作的。

这吕祖,要出来了。

希望,他能带给他们多一些惊喜。

……

纪棠的希望没有落空。

这个吕祖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的惊喜。

在连番的敲山震虎之下,他心中已焦骇至极,但先前往外传信却并未收到任何回复,这让他愈发猜疑冯塬已身死,在重重焦虑重压之下,他已经几乎连日常平静都维持不住了。

但万幸,他还是挺过来了。

一得讯新昌要和池州调换将领,他几乎是马上就向他叔父写信请求了此事。

焦急等待了数日,名单出来,果然有他!

吕祖狂喜,待一从那千钧巨压的环境脱身出来,路上他立即就设法再次联系冯塬。

这是一个驿馆,掌柜是他们的人。

夜半,吕祖悄悄掀被坐起,连衣裳就都没穿,就披上斗篷,近卫推窗小心察看,回来冲他点点头。

两人迅速交换位置,近卫躺在床上躺下,而吕祖飞快推开后窗,无声翻了下去。

冯塬接讯之后,破口大骂:“蠢材,废物,该死的东西!!”

他气得“哐当”一声踹翻炭盆,抽出宝剑一阵乱劈!

如果吕祖在他面前,他能一剑就劈死他!!

冯塬怒不可遏:“这个蠢货!先前没回他的信,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他出奇的愤怒!!一番大动作,扯得伤口的隐隐渗血!

此刻的冯塬,实在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狼狈太多,他左眼敷着雪白的麻布,竟是瞎了。

他很幸运,自河床急冲而下,张岱虽无力送他上岸,但垂死前拼尽一口气推他避开迎面而来的巨石,他拐过那个急弯,跟着湍急的水流往下游冲去。

这样竟也没死,被一个农妇救了。

但很狼狈,浑身被河水泡得苍白,身上伤痕累累,尤其左眼,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鲜血淋漓。

那农妇也是仁善,去叫相邻将人抬回,又恳求大夫给治了治伤,最后等到了来寻他的心腹。

冬日伤势难愈,加上被耽搁了,他现在左眼才刚刚结痂,动作一大,就剧痛渗血。

这是冯塬这辈子吃过的最大一个亏,功败垂成,瞎眼,他视为毕生奇耻大辱,恨得几乎要发狂!要是破坏他计谋的纪棠在他面前,他能生吃了对方!

伤痛,重挫,让冯塬挟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暴戾!

比之以往的从容肆意,他此刻头发半披眼睛赤红,形容极其可怖,连日来,已处置了多名不得力的手下人,血腥一片!

只不过,眼下这局势,却并不会因为他的疯狂而就此扭转。

赵徵攻下半壁山南,已拥马稷山关前!

更糟糕的是,由于先前杜蔼这一重大谋算的失败,牵扯出很多东西。

他们在密州军中的眼线网络,被赵徵扫除将近过半。

还有,吕祖也不可避免地被田瑞扯出来了!

冯塬近段时间都在紧急扫尾,可终有无法扫得到的地方。

他疯狂欲扳回一城,狂肆如他,甚至根本不欲上禀皇帝,不过他不报还有其他人报,皇帝来信,没废话,也没责备,只言简意赅——“务必要保存那人。”

就是那名埋藏至深,皇帝花费了无数心血才成功撬动的大将。

事到如今,其他都可以再筹谋布置,唯独他。

——为此,必要时,甚至可以杀死吕祖!

——最后一个,就是山南战局,至少得再拖延三个月。

西北严寒大雪,冬季根本无法大战,至少得开春皇帝才能一举解决瞿通,赶往池州。

所以在此之前,如论如何也不能让赵徵和吕衍夹攻一举解决刘黑思,进而一举鲸吞山南。

皇帝的信还在案上放着,冯塬看罢后阴着脸按在桌上,没人敢动,也没人敢收拾。

昏黄的灯光下,冯塬脸颊肌肉抽动,面庞看着极其狰狞,他一剑重重扎进书案,“笃”一声锐响。

他眉目阴沉,声音在北风呜呜的深夜中冷森森。

“吕祖已经不中用了。”

再废物利用一回后,将此人解决。

……

再说那吕祖。

吕祖见了掌柜后,那掌柜已事前得了提点,破口大骂:“冯相好着呢,昨日才刚嘱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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