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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次事件一发,虽没头没尾未知详情,但六王妃第一时间就联想起杨延宗,她狠狠又扇了颜姨娘两个耳光:“都怪你那好外甥!!他害了本王妃的儿子和侄儿,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东西!!!”

“杨延宗!!!”

见颜姨娘一呆,六王妃冷冷一笑:“咱堰儿早就和那个狗东西势成水火,他一直要报复堰儿,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高高在上鄙夷过颜姨娘之后,六王妃却悲从中来,她没那么天真,虽是内宅贵妇,但她却深知通敌叛国是怎样的一个罪名,而六王爷……多年夫妻,她隐约感觉要不好了。

她的儿子,她的娘家!!

六王妃真恨极了:“你那外甥,还有你养的那孽子!!害了我儿子,害了我侄儿,你竟还敢到本王妃跟前来?!”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打出去!!六王府从今日起容不下她,去,马上去!!!”

六王妃咬牙切齿,直接将命人将颜姨娘拖出去,扫地出门!!

……

“轰”一声,六王府侧门在面前猛地关上!

就这么被撵出来了?

颜姨娘后买的几个陪房也被一并打发出来,连衣服都没给收拾一件就被匆忙赶出,大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但颜姨娘却顾不上这些了,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她命在旦夕的儿子,愣愣半晌,一爬起来拔足狂奔,飞跑往绥平西郊的杨家宅子。

颜姨娘来的时候,苏瓷正在窗台边上百无聊赖侍弄花,可惜她没这样天分,剪着剪着这株山茶逐渐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主支,这是她在陈氏房中顺来的,幸好她娘没看见,不然看见心爱茶花这个惨状肯定得挨骂。

苏瓷扑哧一笑,丢下剪子,阿正就来了。

阿正是杨延宗一个亲兵,不过算半拨给她了,先前出门就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办事的。

阿正陈皮脸,有点黑,不大帅,是个不怎么说话但办事很牢靠的小伙子,苏瓷倒对他没任何意见,只不过由于皮相吸睛原因,她原本没注意他,她看中的是一个叫大铭的帅小伙,大铭眼睛大,皮肤白,嘴角还有梨涡,还爱笑,看起来特别养眼。

可惜杨延宗没把大铭给她,而是回手一点,点了阿正。

苏瓷:……行吧,阿正也挺好的。

反正就是办事牢靠有效率,也挺棒的。

阿正从廊下来,今天有雨,不过入夏的雨和春天不同,痛痛快快哗啦大半个时辰就停了,檐角庭院湿漉漉,阳光出来了,天空还挂了道淡淡的彩虹。

苏瓷把那盆可怜的山茶放在院角,还特地往里藏了藏,以免她亲娘来看她时发现了,便听见脚步声,阿正推开院门快步上廊:“夫人,颜姨娘来了,赤足徒步,正奔至营区外,夫人我们可要拦截她?”

拦截啊?

苏瓷摸了摸下巴,也没什么意外的,昨晚杨延宗就给她说过了,她这不就是在这等着呢。

颜姨娘想硬闯的话,其实不大可能,譬如现在苏瓷发话的话,她马上就会消失。

只不过吧,苏瓷想了想:“算了,别了,让她进来吧。”

别拦了,虽说拦也能拦住,但颜氏姐妹平时来往频繁,今天拦了颜氏过两天也就知道了,没什么意义,反而到时还得加一重解释。

所以别拦,让她来吧。

就连杨延宗也没说拦,只让她盯着,可见也是知道的。

阿正应了一声,出去了。

苏瓷放下花盆拍拍手,行吧,看来今天有一出大戏了。

……

当颜氏的婆子闯过前院拍东大跨院的门,急声说夫人请大少奶奶过去的时候,后院已经闹过一场了。

杨重婴出门了,今天是月初,是他出门去营区核对账目的日子,这几天都不在家,杨延宗也不在家。

颜氏又惊又急,身边的颜姨娘跑掉了两只绣花鞋,雪白的袜子和裙摆泥泞一片,脚底跑出血了,浑身被大雨浇了一个透,两颊打肿嘴角流血,双眼肿得像一对大桃子,拽住胞妹的手,急得跪下来了,连哭带求:“妹妹,妹妹,你让外甥抬抬手,别生世子的气的,放他一马吧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死了啊,那是要了我的命了!……”

“姐,姐姐,你先起来啊!”

颜氏心乱如麻,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啊!姐姐怎么会说大郎对世子下毒手,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得不行,赶紧打发人出门找杨延宗,又急声:“快,快去叫延信兄弟和苏氏来,快啊!”

也被吓了一大跳的婆子赶紧往前面跑,和守院亲兵解释后被放行急忙去擂东大跨院的门,又叫跟出来的丫鬟去找杨延信杨延贞。

杨延信出门了,杨延贞今天休沐在家,苏瓷到的时候,杨延贞已经被颜氏和颜姨娘夹杂得满头大汗,有颜姨娘在有些事情也不好说太明白,他只好反反复复说:“不管咱大哥的事,才没有,对世子是卷进通敌叛国案去的,他截获北戎人手里的一千五百两官银,偷渡过程中被监察司和虔王人赃并获的!”

颜姨娘“咚”一声直接扑倒在地,这还是她第一次确切知道季堰的罪名,当场天旋地转,往地上一倒,吓得颜氏赶紧俯身扶她,颜姨娘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铁青铁青的,“……姐,姐要救他!”

说着直接厥了过去,一度似乎连呼吸都探不到了,好歹按死死按住人中才缓了过来,颜氏心胆俱裂,一叠声叫婆子叫大夫,又抱着颜姨娘急声让人收拾院子,她已经知道颜姨娘被撵出六王府了,看样子似乎还想让她留下来住。

看得苏瓷眼花缭乱,最后一句她心里卧槽,这不大好吧?

不过不用她发言,这个时候,杨延宗终于回来了。

这个男人一身扎袖紧身的苍色麒麟纹长袍,逆着光,从大门缓步而入。

颜姨娘一见了他,就犹如见到了救命的稻草,被按人中按得半昏半醒的状态瞬间如同打了鸡血般,挣扎从婆子怀抱站起,冲过去噗通跪下,声声泣血:“大郎,大郎!世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姨母给你磕头了,你饶他,你饶了他!看在往日他对你的关照上,你饶他一回吧!!”

“关照?”

杨延宗忍不住笑了笑,颜姨娘怕是不知道世子以前是怎么一而再的“关照”他的吧?

杨延宗居高临下,淡淡对颜姨娘:“姨母怕是不知,我与世子疏远已久,当时并不知此事,而此事已呈于御前,非一般人能左右的。”

颜姨娘愣愣的,什么,“御前?”半晌,她呆呆,颤声:“那,那如果定罪,世子会如何啊?”

“按律,通敌叛国者,当夷三族。”

但宗室肯定不合最后一条的,老皇帝当然想一举灭了六王府,但成不成功另说。

只不过,季堰本人,斩首怕是跑不掉的了。

当然,也不用旁人斩了,六王已经亲自动了手,这是杨延宗收到的最新消息,他道:“只是不待审判了,今早有消息传回,六王昨夜大义灭亲后于今早当朝请罪了。”

淡淡的声线,似乎带着点叹息,仿佛在天边飘来,每个字拆开颜姨娘都认识,但拼凑在一起,那意思却似乎听不懂。

五雷轰顶,她顶门一热,当场晕死过去。

颜氏尖叫一声。

她刚跑出去前院叫亲兵叫大夫的,连苏瓷在场,三儿子在场,她都慌乱得忘记使唤了。

一回来,刚好见这个情景,颜氏大骇,冲过来一把接住她姐姐,一试幸好还有呼吸,赶紧叫婆子抬进屋里,隔壁院子正收拾着乱哄哄,她直接让人把颜姨娘抬进她屋。

她哭着,刚才那一下真吓死她了,颜氏惊惧交加,使劲锤杨延宗,“你和你姨母说什么了,有话怎不能缓缓说,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这是她世上仅剩的娘家唯一血亲啊,姐妹相依为命多时,他又不是不知道!!

颜氏急忙说:“你姨母先在家养着,这事你先别管,你赶紧救救你世子表哥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实话说,颜氏这人吧,从小流离失所,虽说官宦千金出身,但逃亡比养尊处优的日子还长,读书不多,素质也不高,她的表现经常和素养贵妇差别挺大的,道理有时也说不通,但到底是亲娘,杨延宗兄弟还是很愿意迁就自己老母的。

可这一回,颜氏却撞铁板了。

“没救了。”

杨延宗淡淡一句,颜氏一愣,半晌抬头,杨延宗一字一句告诉她,“季堰没救了。”

他俯身:“娘,你知道吗?季堰为了保住史氏兄弟,三番几次于置我于死地!!”

“你往乌川走那一趟,爹差点死了,也全是这里头的缘故。”

杨延宗淡淡道:“季堰在追搜北戎私盗的银车中生了贪婪之心,欲私自瞒下,被季邺告密,人赃并获。”

“我事前并不知。”

“别说救不了,就算能救,我也不会救,娘你知道吗?”

杨延宗垂眸看他的母亲:“还有,双方误会太深,姨母并不能留在家中,我会让人送她回六王府。”

杨延宗这一瞬露了峥嵘。

他向来对家里人都是很温和的,杨延宗血腥一面从来没有对过家里人展露过。

尤其颜氏,她不涉外事,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大儿子。

说及前事,杨延宗神色淡淡,眼神却一瞬凌厉,眉宇气势陡然而生,他手上留过太多人命,北戎的、战场的、朝中敌人的、细作的、种种对手的,这一瞬间乍露的气势哪怕未曾全面,那血腥气和凌厉气势已经让人心惊胆战。

颜氏骇了一下。

心肝栗然一悚,有寒气直窜后脑,让她一骇,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全程目睹这一幕的苏瓷也不禁再度感慨,啧,就说吧,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真温和的人,他划下了底线,在他底线内,他愿意容忍的人,怎么都好。但有一个,谁也不能试图越过他定下的底线,就连颜氏也不例外。

他是不可能让颜姨娘这个有可能演变成潜水炸弹的人物留在家中的,开什么玩笑呢?

他是个规则制定者。

他宽容,那是他愿意宽容,倘若他不愿意了,他马上就能让你见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