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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君桐心情很是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混乱之中冒出的念头竟然管用了。

秦玦很高大,体型差异让她抱着他的时候很是滑稽。他需要用力缩着肩膀,才能勉强窝到她怀里。

穆君桐听到了他沉重的心跳声, 不仅听到, 随着拥抱时间的拉长,她也感觉到了他很沉很快的心跳,带动着她手臂也跟着震颤。

他变得完全陌生了。穆君桐有些恍惚,曾经那个秦玦会有这么强有力的心跳吗?

不会的。哪怕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也麻木如初,高傲、不可一世, 每时每刻都在算计人心, 何曾被人算计过?

可他确实屈服了。穆君桐顺手抚摸了一下他冰冰凉凉的发丝,他缩得更用力了,好像想要回到十四岁那年的体型。

穆君桐心不在焉地想着,她现在大抵明白了秦玦的弱点,那应该怎么样才能试探出他的底线呢?

曾经是他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她,现在身份一转, 变成了她在算计他。不过她的那些算计都恨蹩脚, 明晃晃, 秦玦却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穆君桐松开了手,这个敷衍的拥抱就此结束。但对于秦玦来说, 这分明就是一触及离。

他明明在命令她,她太不听话了。

他跪在榻边,直勾勾地看着穆君桐。

穆君桐神情很平静, 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她谈判般地道:“你说到做到, 放过他们。”

秦玦刚刚陷入眩晕泥沼的头脑瞬间变得清醒。

她可真是够利落的,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他。他吐出一个字:“好。”

穆君桐松了口气。现在她没有其他担忧了,只剩下逃离秦玦身边,尽快回到时空局这一个目标。只是经过了这么多事,他还会掉以轻心放过自己吗?

穆君桐试探地道:“既然我们已经成亲了,你能把脚环给我取下吗?你明白的,我喜欢清净,铃铛吵得我头疼。”

秦玦沉默地看着她。

穆君桐很久没有感受过他如此疏离的目光了。

刚才那个尽量缩进她怀里的秦玦不见了,他又变成了那个冷冽阴鸷的天子。他冷淡道:“你还是想离开我。”

穆君桐想要否认,但她明白自己不是个撒谎的料子。在秦玦这种无比透彻疏离的目光下,她再怎么努力说谎也会被他看穿。

她只能无奈地别开头,陈述一个事实:“你可以威胁我的事太多了,还担心我会离开吗?”

这句话将秦玦说服了,他的傲慢深埋在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被碾碎的。他垂眸思索了一番,终于道:“好,既然我答应过你,那我就不会食言。”

他从身上掏出一把精致的金制长条,挪到榻尾,抬起穆君桐的脚。

寒意迅速覆盖到肌肤,她不自在地想要缩回。

秦玦却抓住她的脚踝,一挑,重重叠叠的浮夸脚环被解开。他握着脚环,摇晃了一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戴脚环跳舞会很有趣,你若是无聊,可以唤人来跳舞。”

穆君桐发现他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点点头应下。

相顾无言。

秦玦还想再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既然没什么说的了,便该起身离开了,夜已深,是时候休息了。

但他假装不明白,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尾。对于一个刚刚开始感受人类情感的怪物来说,不能指望他有羞耻心。

穆君桐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她忽然想到了火船祭祀那夜,自己背着秦玦在岸边荒林行走时,他同样反常的表现。

窗外雪风呼啸,将这个夜晚衬托得格外孤凄。

火炉里的木柴燃烧发出噼啪响动,穆君桐想到了那夜借宿的破败木屋,当时的她对奄奄一息的秦玦没有软下心,现在的她更不会。

她清醒地意识到,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他不是担心自己会离开吗,那她就尽量演出安定下来的模样给他看。

这个念头闪过,穆君桐感到一阵荒谬的好笑。当初是秦玦演她,现在换成了她来装模作样,秦玦倒算是手把手教会她如何虚与委蛇了。

她忽然开口道:“成亲了都是要见双亲的,你会带我去见见他们吗?”他不是张口闭口“寻常夫妻”吗,那她就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秦玦愣了一下,她的语气古怪,但他没有细想。

他被这种熏陶陶的感觉撞晕,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答。

穆君桐踢了踢他,他才反应过来:“好,去见他们。”他仓皇地站起来,有点焦虑地踱了几步,“可是见不到亲母了,她自焚而亡,我没为她收拾尸骸,归于火焰是郢巫最好的归宿。”

穆君桐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她难道会计较这个吗,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她道:“我明白。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见过她了。”当时她自作主张买了纸钱,秦玦同她一起去城外烧给了他的母亲,还说算是给他母亲立了孤坟。

秦玦也想到了这件事,他翘起了嘴角,重新做到软榻边缘:“我就说,我们合该成为夫妻。”

这话穆君桐没法接。

秦玦也不管她什么反应,重新站起来,手里握着的金环叮啷响个不停:“去见他,去让他看看。”让亲父看看,他才不像秦家人那般,世世代代受孤苦诅咒,死前死后都是幽魂。他有了血肉。

穆君桐本来想的是秦玦会准备一番,哪怕是明日再去呢,没想到他竟然想冒着这大雪准备出门。

秦玦为这个提议感到了无比亢奋,甚至比当年亲手弑父时还要亢奋。

穆君桐不情不愿地打算站起来,秦玦却已经等不及了,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兴冲冲地往外大步迈去。

他刚走出殿外,就有宫人匆忙为他披上大氅。

秦玦一扯,盖到了穆君桐身上。

有人撑伞跟在他身后,深更半夜的,这位喜怒无常的天子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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