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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有任何解释能够让他信服,穆君桐能做的只有无力地拖延时间,争取脱身的机会。

在她疯狂思索的时间间隙里,他抬手,擦去了她下唇的血迹。

袖口蘸水,冰冰凉凉的,触到穆君桐的那一瞬间,让她所有的思绪都按了暂停键般,消失不见。

他的力道很轻,或许是因为害怕视野再次变模糊,他定定盯着她的唇,没有移开。

直到她唇上的血珠被完全擦干净后,他才收回手。

穆君桐正打算松气时,他却将袖口放开,用手指在她下唇抹了一下。

很软,很轻,透着无比的好奇。

强烈的电流流过,穆君桐头皮发麻,僵硬地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视线又变得有些模糊,所以他把手抬起来,凑到自己眼睛跟前,仔仔细细地观察。

指腹没有颜色,确定擦干净了。

可是他却很不满意。

穆君桐知道草药药效仍在,他不可能立刻清醒,可她却不得不试一试,所以她开口唤他:“秦玦。”

秦玦动作顿了一瞬,侧头看她,仿佛在问:你在叫我?

她抬起双手:“我身上没有武器。”她无力地争取脱身的机会,“你可以放我下来,这样你不累吗?”

他缓慢地咀嚼着她的话语,机械地眨眨眼,反应迟钝地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随后,他点点头,将她放下。

穆君桐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有些不敢置信,脚接触地面的那一霎还不敢乱动,生怕秦玦就像拧断那个人型丧尸的脖子一般拧断自己的脖子。

她顿了顿,轻轻挪动了一下脚。

秦玦没有反应。

再退后一步。

他仍然没有反应,反而转去观察自己的手指,好似那里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一般。

很好,逃跑的机会来了。

穆君桐侧身的那一刹那,秦玦忽然捕捉到了她的动静,掏出了怀里的匕首。

穆君桐余光看到了匕首出鞘闪过的银光。

她灵活地闪避,避开了秦玦抓向她的手。

但下一刻,她的去路就被秦玦的身躯挡住,她只好后退,却再一次被他拦住去路。

力量、速度都差了一截,所以她必须要找回仪器才能与他抗衡。

她被抵到了石墙上。

两人之间只有半步距离,穆君桐摸到了石墙上悬挂的刑具。

只要角度合适,可以给秦玦重重的一击。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却没有等来他的攻击。

可是她没有看错,他刚才确实是拔出了匕首。

下一刻,秦玦的动作为她解答了疑惑。

他抬手,在她下唇上轻轻一抹。

触感温热,湿漉漉,黏糊糊,穆君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确实拔出了匕首,但这个动作并非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一道伤口。

他把自己血抹到了穆君桐下唇,仔仔细细地抹匀,直到鲜血给她的下唇增添了一抹艳丽至极的红。

这下顺眼了。

沾着别人的血,恶心。

沾着他的血,好看。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穆君桐却诡异地从他黑魆魆的双眸中读出了愉悦的满意。

下唇温热的触感仍然没有散去,她怔怔地看着秦玦,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攻击他?逃跑?

好像所有的猜测都没有落到正确的点上。她判断失误,他并不想杀她,也无意责怪她。

他身上的草药味还在持续不断地侵袭着她的鼻腔,丝丝缕缕地交缠,两人之间的距离狭窄,没有留给她足够的呼吸空间。

她感到了一种无力的晕眩,黑暗里,她睫毛战栗着,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秦玦。

他身上的病态感极重,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她身上一般,但他没有。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离着,如蚂蚁爬过,存在感极强,带起阵阵不适的酸麻感。

穆君桐的面部在这种打量之下,渐渐变得僵硬。

终于,秦玦停止了这种诡异的捕猎行为,他抬手,用仍在流血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地将她刚才面上的血印还原。

他神情认真,像是在勾勒什么古老神秘的图腾般,火光在他眼里跳动,映照着他麻木躯壳里的兴奋内里。

他的双眼渐渐变得明亮,那股倦怠之意逐渐散去,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他眼里明明灭灭的燥郁终于散去,化作了平淡而又享受的惬意。

穆君桐无力至极,顶着被血涂抹成花猫的脸看着他。

秦玦眨眨眼,忽然笑了。

那股慑人的傀儡感消失。

火光带来的暖意笼罩着他的半张脸,秦玦阴森沉沉的双眸逐渐染上潋滟的水光,随着笑意的加深,刚才那种地狱修罗般的惊悚感散尽,只剩下神经质的恶劣。

唇红齿白,眸如玉,这一笑,像极了锁魂的妖,秾丽得惊心动魄。

穆君桐警惕地看着他。

秦玦病恹恹地笑道:“下次不要再乱跑了。”他顿了顿,用不费力的气音补充道,“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差点就被吃了。”

穆君桐下意识看向远处趴在地上的尸体,秦玦并未看见她的匕首。

这里离出口近,她可以是从里面出来的,也可以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

刚才在犹豫是逃跑还是示弱,现在她找到了第三种答案,那就是撒谎。

她慢慢放松身体:“今夜我听到了□□声,没忍住好奇心进了入口。一路无人阻拦,直到遇见了那个人。”她垂下眸,解释道,“万万没想到如今身子虚弱,竟然弱成了这般模样。”

秦玦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有实质,穆君桐甚至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拧断自己的脖子,

这其实是个十分拙劣的谎言,但秦玦却没有逼问的心思。

或许是草药的药效仍在,他看着沾染上自己血液的穆君桐,有一种无法挣脱的目眩神迷,石砖地面如同沼泽,不断拖拽着他,一点点蒙蔽住他的神志。

她知道她说话时,唇上的血液会被光映照出变换的水光吗?

她不知道。这是属于他的秘密。

穆君桐的手悄悄摸到了腰腹,那里藏着麻醉针,只要机会一到,她就会迅速攻击,至于结果如何,那就看运了。

他一动不动,穆君桐感觉到了一种烈火烹油的焦灼感。

这种被拉长了的煎熬最为磨人。

面上的血液慢慢下滑,痒麻至极,铁锈味萦绕,这种微小的细节让她浑身痛苦。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也舔到了下唇的鲜血。

嘭的一下,焦灼僵持的空气被灼烧,瞬间夺走了秦玦四周的氧气,将他烧得千疮百孔。

杀意、谎言、药草气味,所有的一切混合在一起,烧出了暧昧又绵长的余烬。

刚刚杀了人,那种快感愉悦转瞬即逝,尸体就躺在旁边,秦玦却没有任何回味的想法,因为他被一种全新的冲击包裹着,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隐秘期待。

她会不会再舔一下,再吃进去一点肮脏的血?

心中鼓噪。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唇,地面的沼泽终于彻底将他淹没。

有一种刑罚是将浸湿了的薄布覆盖在面上,一层又一层,慢慢夺走犯人的空气,直至窒息。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经受这种刑罚,可他并不痛苦,只感觉大脑嗡嗡作响,比人生体验过的所有快乐都要快乐。

完全不同的快乐。

他感到胃部一阵一阵地抽搐,想要呕吐,却好像只能吐出密密麻麻的蝴蝶。

穆君桐煎熬地等待着他的动作,等待着那个一触即发交手的机会,却只等来他乱了半拍的呼吸声。

“夜深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几乎是从喉间嗫喏出来的,低沉又古怪,像才学会说话的怪物。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脚下沸腾的沼泽,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把她打横一抱:“回去睡了。”

怪物想要化人,首先要从野兽学起,从依赖、占有和原始本能冲动学起。

一点一点,蹒跚学步,等待着偶然降临,等待着瞥见天光得以点化,否则永生都会是只啃食生肉的扭曲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