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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饭碗,她走到床边,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

可能因为有人靠近,无论他睡得再熟,他的警惕心还是被勾起了,蹙着眉头动了一下,似乎快要醒来。

穆君桐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本以为他会慢慢醒来,但却见他蹙着眉,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这个样子更像是被魇住了。

都说人在生病时最为脆弱,那他这种浑身是伤、反复低烧的状态一定能算得上“难得脆弱”时刻。

穆君桐看他似乎想说梦话,不禁有点期待。

说不定这个时候能听见他一些脆弱的呓语,她再对症下药,对着他心里柔软之地加强攻势,说不定他就洗心革面,决定收起点坏心,不准备残害苍生了呢?

“我……”他发出很小的声音。

穆君桐微微睁大眼,认真地听。

“给我……你的……”

呃,和自己的想法相去甚远,难道不应该开口就叫“母亲”吗?

给我?给什么,不会是在梦中想要自己的武器或者药片吧?

以她对秦玦的了解,这可不算以恶意揣度他。

穆君桐没了兴趣,正想把他叫起来吃饭,却听到他补上了后面的话。

“……眼。”

穆君桐:……

还是把他想的太好了点,在梦中都不忘挖眼,不愧是以后颁布重刑律法的暴君。

怎么说呢,倒也不意外,还是她想得太美好了点。

她伸手晃了一下秦玦,他很快清醒了过来,警惕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待反应过来是穆君桐后,稍微松弛了一点。

穆君桐把饭碗端过来,没忍住问道:“你刚才做梦了?”

秦玦奇怪地看她一眼,没回答,接过饭碗准备吃羹。

梦里犯法碍不着别人的事儿,但是穆君桐就是很好奇,于是突兀地说了一句:“我听见你说梦话了。”

秦玦一瞬间僵住了,他端碗的手一紧,视线扫过穆君桐,慢慢地坐正,冷淡地看着她。

他的反应出乎穆君桐的意料,按理说,秦玦这样的人,就算梦中行恶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看上去似乎很……紧张?

穆君桐看他如此提防,倒失了打探的兴趣:“我就随口一问,还能依你梦里行事给你定罪不成?”

秦玦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虚着眼睛看她:“你听见了什么?”

本来是穆君桐想要找茬,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变成了他质问自己了?

穆君桐咬了咬牙,讥讽道:“不是什么好话。”她语气里带上了威胁的意味,“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惹事,我随时盯着你的。”

秦玦依旧看着她,专注的时候显得他的瞳孔更加黝黑了,黑白分明,漂亮得过分,也有些瘆人。

他微微歪头,忽然幽幽地道:“你听见了。”

刚才还在质问,现在忽然冒出一句肯定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穆君桐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起来。

抛开这个不合理的直觉,她没好气地对秦玦说:“是啊,我都听见了。你睡觉的时候很不安分,什么心里话都往外冒。”

这种随口胡诌的话语瞬间冲淡了两人间古怪的气氛,秦玦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调调,这些话并没有激怒他,或者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情绪冲击。

傍晚的光线消失得几块,几句话的功夫,屋内已经黑得只看得见人影了。

他依旧定定地看着穆君桐,目不转睛,仿佛任何事情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穆君桐甚至怀疑他都没有眨眼。

在她开始琢磨这小子又在打什么坏心眼的时候,秦玦忽然笑了。

笑容像在墨水里泡开的纸,慢悠悠地撑开,面具似地摊在他脸上。

又是这种笑,上一次见还是在破庙里的时候。似乎在黑暗里他格外放松,所以才会露出这种真实却古怪的笑容。

傍晚水流平静,客船静静地浮在水面上,一切和静谧的傍晚格外契合。

寂静的房间里,一切声响都格外明显——比如他逐渐加快的亢奋心跳声。

养成一个小变态是什么体验?

大概就是常常被诡异到吧。

穆君桐深吸一口气,坚信黑暗和她八字相冲,否则他怎么总喜欢在黑暗中“犯病”呢。

她很不喜欢这种情绪被人牵引的感觉,开口打断道:“看什么,转过去,吃饭!”

这样还不够,她还在秦玦头上狠狠揉了一把,以滑稽的形象击破那股诡异感。

秦玦没有反抗,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他神情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带着点不羁的阴沉。

他不耐烦地捋顺头发,眼神让人很不爽,但却让穆君桐松了一口气。

还是这种样子比较“正常”,刚才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