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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得眼睛发红:“陆云初……”

陆云初一边不受控制后退朝雪中走,一边疯狂摆手:“不是我!我踹的是你的臀,不是心口!”

很有道理,闻珏缓过劲儿,正想追出去,结果旁边的柳知许先一步追了出去。

同他一样,刚刚走几步就心口一痛,跌倒在地。

闻珏赶紧上前扶起她,再抬头时,疯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苍茫一片的大雪中。

柳知许瘫在闻珏的怀里,换不上气,但用尽力气唤着:“影。”

可是白茫茫一片的大雪中,并没有出现那个黑色的身影。

影从来没有唤不出来的时候,怎么回事?

柳知许浑身发软,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窥探到了她不该察觉的世界。

太阳穴剧烈地抽痛着,她咬紧牙关忍耐,想要再次呼喊影的名字,但下一刻就无法抵抗,沉沉地昏了过去。

而一头钻入大雪的陆云初被迫翻身上马,雪风呼啸,劈头盖脸地往她脸上吹,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把头埋在马脖子上,紧紧地抱住马脖子。

无论马怎么奔腾,她都不能让自己被甩下去。

马跑得太快,鹅毛大雪化作了利刃,不停地往她身上刮,即使她把头埋在马脖子后面,也依旧很难呼吸。

她只能低头看到地面上不停后撤的白雪,感受雪不停地往眼睛和鼻腔里灌。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前两世的记忆闪回,她发觉自己都快要忘了摔断腿时的痛苦了。

或许没有那么痛吧。

她想到了闻湛,想到了折磨他的病痛,想到了两世的错过。前两世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去世了,而现在他还活着,他们俩总算是有一个人改变了命运,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她突然恢复了力气,拽紧缰绳,努力地支起上半身往前看。

只是一眼,雪风就迫使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

前方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至少没有树丛没有悬崖,还能安全一段时间。

她咒骂着,紧紧抱着马脖子。早死早超生,还不如来个痛快。

她穿得很厚,但扛不住在暴雪天纵马疾驰,没过一会儿全身都冻僵了,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抱着马脖子了。

不如松手吧,现在掉下去,说不定不会摔得很重呢?

想法从脑里闪过,她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以现在马奔跑的速度来说,若是掉下去,别说摔断腿,能保住命都是奇迹了。

她有些害怕,只是一个松懈,剧情都开始影响她的斗志了吗?

她咬着牙,用尽力气拽着缰绳,手心被勒出了血,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不仅她浑身冻僵,马也是,缰绳如此勒着它的脖子,它就像毫无知觉一般,麻木机械地超前奔跑,纵身跃入一旁茫茫无际的雪海中。

*

柳知许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想要推开闻珏,想要大喊影的名字,但她完全做不到。

她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和恐慌,看着喧嚣怒吼的雪风,迫切希望雪中能出现那道黑色身影。

她躺在闻珏怀里,眼里泛起迷茫的雾气。她不想依靠在这个人怀里,她的直觉让她在最艰难最恐慌的时候,只想找影,可她想不起影的面貌,更没听过他的声音,只记得他的黑色身影。

忽然,苍茫雪幔中出现了一个黑点,那个黑点越来越近,柳知许不由得紧紧攥起了拳头。

来者一身黑衣,斗篷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精致苍白的下巴。

他身形瘦削,却极为挺拔,攥着缰绳的手布满了丑陋的伤疤。

即便如此,他骑着高马,低头看他们的角度仍像是在睥睨。明明看不清神情,但她却能感觉到他傲然凛冽的气度,于风雪中更甚。

柳知许感觉到闻珏身体变得僵硬。

她听到他下意识喃喃喊道:“殿、殿下……”

那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暴风雪试图掩盖他的身形,吹过他的黑色斗篷,将从里面钻出来的墨发吹起,在空中飞扬不停。

他没有说话,只是张嘴比了个口形。

雪花太密,柳知许无法辨认,但闻珏却忽然伸手,用剑鞘指向前方。

黑衣人没有犹豫,立刻纵马闯入茫茫雪雾中。

*

陆云初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许很短,或许很长,她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浑身麻木。

她刚才紧拉着缰绳,勉强避过了稀疏的树林和石碓。

手心的血流出来,很快就被风雪冻住。

幸亏还能受伤,这样下一次拉缰绳的时候,重新破开的伤口能提醒她清醒。

可是她坚持不了了,太痛苦了。

她无法再次唤醒自己的身体,连意志都快要丧失了。

何必挣扎,不如就此跌落,反正都逃不过一个断腿的结果。

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挣扎不过是徒劳,反倒落得满手伤痕。

若是一开始就从马上跌落,说不定还会被男女主捡回去,不像现在这样,四处茫然,天连地地连天,跌落在这儿一定会被冻死。

可是她不能死,闻湛还在等她。

求生的意志持续了两世,绝不会在第三世就轻易消散,反而会越磨越强。

陆云初抬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处黑点。

看来又是枯树林,她要打起精神避过。

可是她实在没力气了,头昏沉沉的,像被暴雪压住了,怎么也抬不起头。

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狂风暴雪中,陆云初终于丧失了斗志,松开了攥紧缰绳的手。

颠簸的马匹没有停下,她被甩起,又重重落下,随时都会被甩出去。

“吁——”

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寂静的雪夜,皎洁的月光洒下,照亮了纵马擦身而过的身影。

陆云初被甩飞,但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许是她被冻僵了,已经无法感知疼痛,也或许是积雪太厚,蓬松的雪托住了她……

她抵抗着昏沉的念头,尽力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抹暗色的衣襟。

她想到了穿越来的那个夜晚,将血人从梁下绳解救下来时,也是这抹暗色衣襟。

奔腾的马惯性太大,来人无法抗衡,抱住她一同跌落在雪地。

她被藏在温暖的怀抱里,头部被护着。他们在雪地里翻滚,最后在陡坡处停下。

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感觉到身体被斗篷盖住,然后他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大雪没过膝盖,他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却走得很稳。

陆云初被埋在斗篷里,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脚踩雪地的“嚓嚓”脆响,她嗅到了他身上清冷的药香,无比心安。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用力抬手,搂住了闻湛的脖颈。

真好,原来这一世,我们都可以脱离命运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