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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语上仍然有一丝迟疑,张铎没有看她,走到熏炉旁去了。

席银咬了咬下唇,索性从屏风后走到宋怀玉面前,续道:“我去为殿下和驸马引路。”

宋怀玉听完她的话,探头朝张铎处看了一眼,听张铎没有出声,便点头应“是。”自己让到了熏炉旁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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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台是临近阖春门的一处高台。

砖石高垒十丈,百十余殿。登上台中最高的一座角楼,便可看见永宁寺的九层浮屠塔。

绕台种了无数的高海棠,此时正直盛放之期,远望若红霞血雾一般,十分惊心。

席银行在张平宣与岑照的身后,脚腕上的银铃铛,与楼阶轻轻的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逾越,本着宫人的本分,仪态,礼节,都拿捏得当。

三人登上角楼。

楼上已有宫人,捧着玉盘银碗在备席宴,见张平宣与岑照过来,纷纷退让行礼。

岑照没有回避张平宣,拄着盲杖,走到席银面前。

“阿银,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席银弯了弯身:“奴是洛阳内宫人,不敢……受驸马这一声阿银。”

十多年来,岑照第一次在席银的话语中,听出了疏离之感。

“你怎么了。”

席银抬头看了看张平宣,她静静地立在岑照身后。然而岑照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似的,回身道:“还请殿下,稍事回避。”

张平宣怔了怔,本想说些什么,然而张口之后,又把声音吞了回去。转身带女婢往角楼下去

了。

“阿银。”

他说着朝席银走近几步,却听席银道:“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楼栏了。”

岑照站住脚步。

高处的风有些烈,吹得他眼前的松纹青带缭舞。

“那楼外看得见什么。”

席银顺着他的话朝外面看去。

“看得见永宁寺的九层塔。”

岑照不顾她将才的话,又朝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靠近楼栏了,席银忙伸手扶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我也想看看,阿银眼中看见的东西。”

席银松开岑照的手,退了一步,低声道:“我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

岑照摇了摇头:“你听得懂,只是不愿意告诉我罢了。阿银你究竟怎么了。”

席银抿了抿唇,忽径直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什么?”

“秦放的事,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

岑照没有回应她的问题,摆宴的宫人大多退到了角楼下来,夕阳将落,最后的一丝昏光铺在海棠花阵中,泛出通过的色泽,生生映红了岑照身上的素段袍衫。

“秦放怎么了?”

他的声音仍然平和。

“他……”

“他死了不是吗?听说是惨死在城门外,身首异处,他的妻子儿女,也一夜之间,都被灭了族。阿银觉得他为什么会死。”

席银没出声。

岑照扶着楼栏,任凭黄昏的风带着秋日干燥的尘埃,向他面门扑来。

“你以前听到这些事,是会流泪的。如今呢,你觉得我不应该救他和那些妇孺的性命,还是觉得秦放本来就应该死。”

席银摇了摇头:“哥哥,你只说了一半。”

她说完,仰起了脖子,脸色涨红起来:“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荆州军粮不足,军中不仅杀马而食,甚至杀女烹之,而洛阳无粮可纳……你问我秦放该不该死,我说不出来……可是,那荆州数万将士,还有那些充为军粮的女人该不该死,我觉得他们不应该死。若因为我,走漏了陛下要杀秦放的风声,致使秦放出逃跑,荆州军粮没有着落,战事无以为继,那我才是那个应该被处死的人。”

她说得有些急,说到最后,被冷风灌了喉咙,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我现在识字儿了,也能读一些士人读的书,书上是说过,什么恶人该杀,善人该救。哦……对,还有佛经上也说,哪怕是恶人,只要肯发善念,也是可以成佛的。可这些道理,很虚很玄。如今到处都是战乱,不应该死,却最终死掉的人太多了,把他们丢在一边,单单只说洛阳城里,高门大族的生死,议论评判杀人者的是非,这样不公平。”

岑照转过身沉默了良久,握着盲杖的手,指节发白。

“你什么时候开始读的书。”

“《就急章》写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开始读的。”

“谁教你读的? ”

青带遮目,席银仍然看不见岑照的表情,可是,她隐约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恼意,不强烈,尚隐在他温柔的气息之后。

“之前是江沁江大人,后来……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