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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谦咳了一声:“滚一边去。”

话刚说完,漆门启推,张平宣交握着手,从门后跨出,抬头看了一眼赵谦,一言不发地向平乘车走去。

“平宣!”

赵谦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头来。

“明日即要监斩,将军不查刑场,不鉴犯由吗?”

赵谦早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喉咙里叹了一声,“我即时就要回廷尉见李继,我来劝你一声,明日……”

“你放心!我不会像母亲那样自戕,也不会蠢到去劫廷尉狱和法场!”

她说完,胸口上下起伏,红色的血丝逐渐在他眼中延展开来,她不想让旁人看见,不得不别开了头。

赵谦想上前几步,却听她喝道:“你别过来!”

赵谦忙摆手退后,一大抔玉兰花从枝头被吹落,横亘在二人之间。

“对不起。”

张平宣摇了摇头,伸手揉目。

“不必,赵将军,荣华富贵我也想要,又有什么立场斥责你。再有,你被他过性命,一向奉他为圭臬,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必要为了我去变更,跟着他,走你的独木桥吧”

这话,拆开来看,说不出有多犀利,披头而来,却戳得赵谦肺痛。

“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

张平宣忍泪笑了一声,“那你指望我说什么呢?说我二哥通敌该死,说我母亲不识大局,愚昧无知?”

她说完,陡然加疾了声音:“谁睡着,谁醒着,世人眼目雪亮,你心里也明白!”

赵谦脑中空白,鼻腔里闻到的明明是花香,却又含着不知道什么地方钻来的血腥气。

“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我来只是想劝你,明日……不要去刑场。”

张平宣抿了抿唇,仰头望着浓荫掩映下的雨阵。

“你怕我看见你行杀戮。”

“你知道的,我赵谦只在阵上杀敌,我……”

“那是以前!”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

他说着说着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张平宣却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样的人,与我究竟有何干系。”

这一句话,如一只手,精准地破了赵谦的肉身,揪住了他的心肺。

“无话与我说了是吧。”

赵谦松掉马缰,摇了摇头。

张平宣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抿了抿唇,哑道:“你怕是根本没想过,我的亲族,要么命在旦夕,要么已然半死。如今,长姐被夫家所困,明日刑场,若我不去,谁来替二哥收尸?赵谦?”

她说完这一番话,望着赵谦沉默。

赵谦虚点着头,侧身让出了车道。

张平宣也不再说话,吞了一口唇边的泪,扶着仆婢地手跨上了车。

马在细雨中长嘶了一声,前蹄扬起,似有不平之意,赵谦握缰摁下马头,而后翻身而上,拍了拍马背,自嘲道:“下一次离开洛阳,她怕是连我花都不会要了。”

说着,遥遥地看了一眼道上的车影,此时已经转上了御道,渐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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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宣一路沉默,身旁的女婢道:“殿下……对赵将军未免过于……”

“绝情?”

“奴不敢胡言。”

张平宣心里有些刺痛。

赵谦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张铎并行的。

过于磊落坦荡,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奴婢都能看穿他的心,为他的遭遇不平。

可有的时候,同情并不能开解人生。张平宣皱眉垂下眼来,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哽咽,呼不顺畅。

她想试着,为岑照争来真正尊贵的地位,和磊落的人生,其间最好利用的人,分明就是手握整个内禁军的赵谦,可如今张平宣偏偏想要避开他。张奚和徐婉,教养了她二十年,教给她最多的,是如何自敬,不以色惑世人,不戏弄人心,哪怕张奚已经死了,徐婉试图自戕,张平宣也很难颠覆掉她们灌给她的道理。

“殿下……您哭了……”

女婢的声音,将她从那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之中拽了回来。

张平宣这才发觉,为了赵谦,她竟然也流得眼泪,然而,她立马觉得有愧,忙抬袖擦拭。

车在阖春门外停下。

张平宣收敛起所有的思绪,下车径直朝太极殿行去。

太极殿东后堂,刚刚召读完江州军报,席银侍立在殿外,落雨天,有些薄冷,她不由朝着手心和了一口气,还未及搓掌,便见一个内侍匆匆过来道:“内贵人,长公主殿下来了。”

席银忙隔着门隙朝里面看了一眼。

张铎伏在案上,正在小睡。

旁人不知道,席银却晓得,自从徐婉自戕以来,张铎没有一日睡安稳过,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雨声助眠,邓为明等人走后,他竟趴伏在案上,得以睡实。照梅辛林的话来说,让他多睡一会儿,比什么药都养人。

于是席银忙令所有的人都退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门外守着。

“伞呢。”

“有,不过……内贵人要去什么地方。”

“我去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