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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银忙抬袖擦去眼泪。

“奴不做妓……”

张铎看着她那张慌张的脸,慢慢松开手指。

失了桎梏,她几乎瘫坐下来,下意识地摸向下巴,发觉此处竟硬生生被掐出了五个甲印。一时之间顾不上疼,追问道:

“怎样,怎样才能不做妓……”

张铎没有说话,抬臂在她脊梁上一拍,撑席起身,拂袖自去了。

***

强迫自己融入一条恶犬的生活习性之中,是很艰难的事,何况张铎过于严苛。

然而整个清谈居却没有人帮得了席银,江沁等人甚至逐渐丢开手,连庭院都不多大进了。席银一个人担起了张铎的起居,这才窥见了他生活的全貌。

和岑照寄情于书画音律,舒放闲逸的性情不同,张铎在清谈居的日子清寡枯寂,但也处处执念,时时苛刻。

比如他见不得庭中有落花。

是以但逢风雨夜,席银天不明就得起来,把花叶扫入花簸,再让江沁等人全部收挪出去。

其实,既种树庭中,就该对四季轮回之中的开落,枯荣了然于胸。

席银自幼喜欢山中落英的时节,满山残美令人心颤。

所以实不明白,张铎究竟厌恶那些落花什么。

不过后来,她到真壮胆问过张铎一回。

是时张铎在写字,扼袖走笔势,锋刃挫纸。

他头也没抬,随口道:

“高悬的东西不好吗?你要去沾染那些零落在泥的。”

席银听后,不禁望向门外孤月高悬的庭院。

其间树影婆娑,木香浓厚,青壁来回回响着永宁塔上的金铎声。不知为何,这些入眼入耳入口鼻的东西,比他的言辞直接。席银抓了抓脑袋,竟忽地有些想明白张铎的意思了。

四月初,梅辛林最后一次看过张铎的杖伤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面收腕枕,一面笑道:

“养的不错,你身边那丫头用了心的。余下的伤在里内,需长时调理。”

席银正跪坐在张铎身后替他拢袖子,听见梅辛林这一句,不由耳红,拢好袖子起身要近前替他理衣襟,却被张铎挡下,他抬手自正衣襟,侧目道:“不用你。坐好。此处不是清谈居,我在见客。”

他情绪平和,没有刻意斥其颜面的意思。

即便如此,席银仍有些尴尬。

依言收回手,偷看了梅辛林一眼,见那笑面老头也正看着她。

顿时腮红面赤,膝挪几步,叠手垂头,在张铎身后从新跪坐下来。

张铎亲手满了一盏茶,呈与梅辛林。

梅辛林扼袖端起,又看向她身后,“茶也不让她奉吗?此女是退寒何人。”

张铎捡茶针挑壶嘴,随闲道:“私婢而已。”

梅辛林笑而不再问,转话道:“陛下昨日召问了你的病势,我尚未如实禀,只说五脏有损,尚在将养之期。”

“嗯。”

他挑茶渣,抬手替梅辛林添盏,复道:“有劳医正。”

梅辛林看着清流入盏,“新旧伤叠,几乎丧命,你该释然了吧。”

张铎望着盏中汤絮笑笑:“我本无执念,有执念的反而是东晦堂那个人。我不过是有些话想对她说,奈何她不会听。”

梅辛林道:“这还不是执念?”

“不是。”他说着抬起头:“我无意为她改变什么。”

话说完,屏外传来江凌的声音。

“郎主,汇云关军报。”

“呈。”

江凌应声呈报入,又在侧禀道:“司马府的二郎君来了。”

张铎扫看呈报,一面问道

“人在哪里?”

“在正门前。”

“那就让他等着。”

梅辛林道:“你为何不见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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