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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北美灰狼来说,冬季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却也是最重要的季节。

一些狼群崇尚自由,每逢春夏都会有成员或单独或结伴从家庭中离开去领地里的其他地方飘荡,直到雪落下时才动身折返。对这些狼群来说,冬季是团圆的季节。

还有一些狼群一年四季都待在一起,甚至可能有相对固定的住所,比如某块巨大的岩石下方或者某个背风的洞穴深处,它们体会不到冬季代表的重新团圆之情,却能享受挤在一起取暖的融融乐趣。

即使在狼群之外孤身游荡的独狼也会为了冬季的到来而蠢蠢欲动,因为它们知道晚冬时分发情期即将到来,该是自己去求偶、去交配、去繁衍、去组建一个新狼群的时候了。

无论生活在阿拉斯加还是爱达荷州,无论生活在庞大的族群中还是迷你的族群中,无论是还没性成熟的小狼还是见多识广的老狼,绝大多数灰狼在这个季节尤其是尾巴稍的时候都会陷入一种无比矛盾的氛围——

平时家庭成员相互扶持、彼此照顾,偶尔也会发生矛盾,但在雪从最厚慢慢变薄的时候,躁动就会变成主旋律。

生存要求它们抱团,交配权又会引发冲突。

有经验的阿尔法狼能够在繁殖季节既表明权力又保持克制,带领整个狼群平稳地度过这段紧张时期;而另一些阿尔法狼则会被日益紧绷的家庭氛围弄得焦头烂额。

去年谷地狼群在整个交配季节一共发生了四次冲突,即黑狼和棕耳朵分别挑战公狼王的权威,以及十字鼻和宽耳分别挑战母狼王的权威。

这些冲突最终都被阿尔法狼镇压,等安澜穿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她只能从原身的记忆里看到部分战斗画面。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任何一场战斗,也无法亲身体会去年繁殖季节狼群里的风谲云诡,但有一点是她能确定的:

去年的风暴比不上今年。

阿尔法公狼被狼牙贯穿的前爪一直都没有完全愈合,总是好了烂烂了好,严重时疼得用不上力,狩猎都要坠在狼群后面用三条腿跳着走。

挫败感可以压垮人类的神经,同样也可以压垮猛兽的神经,随着在群体活动中的渐渐边缘化,它对等级和地位的确认需求就更加高涨。

安澜冷眼看着,狼群就像一枚被压下去的弹簧,公狼群里尤其是这样,现在只需要把那根压下去的手挪开,就一定会迎来触底反弹。

不仅仅是她意识到了这点,阿尔法母狼也在整个冬天表现得极为不安。

起先这头作风强硬的母狼还能一直陪伴在配偶身边,在它无法顺利跑动时顶托着它的身体,在它没有心思进食时晚些时候把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反刍出来给它吃,每天同进同出,连睡觉时都搭着尾巴进行抚慰。

可一个首领没法胜任,另一个首领要做的决定就注定会增多。

原本母狼王只要负责决定狼群该往哪个猎场去进行狩猎、今年的狼穴要搭在哪里、小狼该以什么进度学习各种技巧……现在它还需要在发生领地冲突时决定是否去迎击、该在哪里迎击,并且负责对闯入者的驱逐和处决工作。

应该说整个谷地狼群的权柄都被掌握在了它的手中,此时此刻这个家庭不是由两位大家长在相互扶持着前进,而是由一位大家长在独自支撑着前进。

而这样的家庭……注定会面临更多挑战。

某天早上,狼群尝试狩猎美洲野牛失败,本该在侧面拉扯隔开守卫者的成员慢了半拍,当时公狼王就在那个分队里。

棕耳朵大概是有点沮丧,但十字鼻表现得比它还要激动,通过龇牙咧嘴传达了自己的强烈不满,似乎已经完全抛掉了对阿尔法狼的尊重。

母狼王几乎是当即就朝它扑了过去。

旋即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冲突。

安澜跟在队伍后面,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魔鬼般恐怖的咆哮声吓了一跳。

眼前先是两头母狼滚作一团——十字鼻在整个繁殖季节频频挑战母狼王的权威,现在又公然做出不尊重另一头阿尔法狼的举动,很显然已经触及了这个狼群的权威——紧接着是同样争吵起来的两头公狼,它们互相咆哮着,尾巴高高举着,鼻子紧缩,狼牙外呲,凶相毕露。

所有其他成员都被惊呆了。

几分钟前它们还沉浸在狩猎失败白白消耗能量还要忍饥挨饿的苦楚之中,几分钟后就要面对这种更糟糕的情况。

从普通成员到小狼到欧米伽狼都无助地站在原地,坐立不安地轻轻嗥叫,不明白当阿尔法和贝塔都在战斗时自己该做什么。

最倒霉的是黑狼。

公狼王和棕耳朵在对峙时隐隐约约都防备着这个方向,似乎担心会有第三头公狼加入战局,此时此刻安澜真想为它点一首“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不过她自己也没法置身事外。

当母狼王和十字鼻彼此都打出真火气时,安澜和宽耳母狼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她并没有从十字鼻那方切入战场,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了阿尔法狼身边,在一次冲锋时架住了十字鼻。

大半年来她已经把原本瘦削的身体养得健壮了很多,体重和肌肉量都上去了,充分发挥出了大骨架的潜力,现在再和十字鼻做对抗活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先前那样被它钳制在空中动弹不得。

十字鼻一次冲撞完全没撞动安澜,自己也受惊不小,这才在战斗开始后第一次停下脚步,半是狐疑半是恼怒地审视着。

但它也知道势不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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