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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水低头,下巴拨弄她的额头:“笑什么?”

她肩膀蹭蹭他,把他搂得更紧,小声道:“我有男朋友抱~~”

梁水瞧她那嘚瑟样儿,无声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问:“这次准备得不错吧,考试别紧张。”

“嗯。”她精神头儿不错,说,“我心里有底的。”

地铁停站,梁水看了眼线路图,面色微凝。

苏起回头一看,还有三站就到了。她心里后知后觉地涌起了一股酸涩,低声道:“你回来了几天呀?”

“十多天了。”

“是么?”她觉得恍惚,怎么觉得去机场接他是昨天的事呢?

梁水静静看她一眼,贴住她鬓角,说:“乖。”他松了栏杆,移动一步靠在车壁上,双手环住她的腰肢。

苏起脑袋垂在他颈窝,有些低落:“你暑假不回来了么?”

梁水一时开口都有点儿难,哄道:“我不是想提前完成课程了回来陪你么?你是想我明年暑假才回,还是想我明年寒假就回了?”

像家长耐心给小孩儿抛出选择题。

苏起手指抠着他的衣服,咕哝:“想你寒假回来。”

他摸了摸她的脑勺。

她却发脾气地打了他一下,打完又搂住了他的腰。

梁水眼里也有不舍,说:“时间会过得很快的,你别太想我。”

两人都沉默了一瞬,怎么可能不想。

异国恋,有些时候,想得心都疼了。

“水砸?”

“嗯?”

“你什么时候最想我?”

梁水抿了下唇:“在天上的时候。”

当他在万米高空,坐在狭窄的驾驶室里,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云层,空旷得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那时,哪怕身边有教练,他都孤独得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人。

那时,他会格外想她。

当看到日落金辉染红云层,看到海上日出光漫雪山,都会想到她,希望她在身边。

“你呢?”他问。

苏起鼻子发酸,摇摇头不答。

太多了,说不尽的。

走在林荫大道的时候,自习到半路抬起头的时候,看见阳光在树上跳跃的时候,听见篮球拍打的时候,夜里缩进被子的时候……

任何时候。

可成长便是如此吧,必然历经分离,必然体会隐忍,煎熬,也必然得养成耐性,坚毅。

到了火车站,旅人来去匆匆。

梁水一手扶着箱子,一手拉着她,走得不紧不慢。

她落后他半个身位,被他拖着走,越走越难过,忽然冒出一句:“你不准跟别人跑了。”

他扭头看她:“跑不掉的。你在这儿,我只会想方设法跑回来。”

苏起就扑哧一笑,笑得眼里闪出了泪花。

梁水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强作轻松。

走到验票口,排队检票的队伍不断缩小。

梁水握着她的手,原地站了会儿,说:“我走了。”

苏起眼眶霎时就红了,一下别过脑袋去不肯给他看。他心里也难受,忍着,轻笑着把她脸拨过来:“苏七七,怎么说你小哭包你就真要哭上了?”

她打开他的手别过头去,眼睛愈发潮湿。

他追着她,啄了下她的唇;她发脾气,把脑袋扭去一边,他追着又去亲一口;她再次别过头去。

他在她耳边低语:“再不亲几下真要走了。”

她身子一僵,乖乖不动了,压瘪着嘴角,眼眶里泪水滚滚。

梁水单手握住她脸颊,低头深深亲吻她,她的泪水簌簌滚落,沾湿了他的唇。

梁水心头一痛,仿佛那颗泪落进了他心底。

他缓缓松开她。年轻人的眼睛漆黑而明亮,光芒闪过,他突然说:“七七,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苏起一怔,眼泪一下涌得更多,拿手背捂着眼睛,呜呜哭了起来。

检票口已经没人排队了,离发车不到六分钟。

他望一眼,整个人突然间急切又激越,拉开她挡脸的手,追问:“等我回来就结婚,然后永远不分开不异地了,好不好?”

她满脸泪水,笃笃笃地直点头,呜咽:“好~~~”

她抽噎道:“水砸你快点儿回来~”

他捧着她的脸,用力亲了下她泪湿的眼睛。

检票口,工作人员喊:“一分钟关闭了啊,没检票的赶紧了!”

苏起抹着泪,慌忙拉他:“你快点。”

梁水拉着箱子过去,回头看她,摸住她的脸:“你记得了,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嗯。”她用力点头。

梁水检了票,走到通道尽头冲她招了下手,苏起含泪笑着跟他挥手,他这才快速跑向站台。

年轻人奔跑着,黑发飞扬,衣衫飞舞。

没事的,时光很快就会过去。会带着我们再度重聚。

……

一周后,苏起参加了第二次考研。

笔试一完,她就开始搜集导师和专业资料准备面试。

二月底查成绩,她一见分数就知道板上钉钉。

四月初学校线出来,苏起考了专业第三。她没有半点松懈,认真准备复试。

到了复试那天,她经过笔试口试面试,一天下来人都累虚脱了。

路子灏和肖钰请她吃饭,问她感觉如何。

苏起说十拿九稳。

路子灏笑:“你别是自信心过剩。到时候又掉了,跟水子一样来个三战。”

苏起拿纸团砸他:“乌鸦嘴!三战我就敲掉你脑壳。”

肖钰对她的专业挺感兴趣,问了她好多问题。但她很快发现,肖钰和路子灏都跟她讲话,但彼此不讲话,连对视都没一眼。

吃完饭,肖钰要去上班,跟苏起打招呼走了,不搭理路子灏。

苏起奇怪:“你俩吵架了?”

路子灏:“谁知道?他就是个神经病,三天不吵嘴痒。别理他。”

苏起:“……”

不久后结果出来,苏起面试成绩第二,总分第二,成功录取。

虽早已信心满满,但拿到结果时,她还是激动极了,未来和梦想都有了落脚之处。

“幸好!”她对梁水说,“幸好有你,水砸。”

梁水笑:“看见没,以后要乖乖听老公的话。”

苏起切一声:“什么老公,肉麻死了。”

梁水:“翻脸不认人是不是?苏七七,我已经是你未婚夫了。赖账你是狗。”

苏起勉为其难:“好吧,为了以后的打折机票。”

梁水:“飞行员家属不是机票打折,是免费。你个猪。”

那个夏天,考研成功的苏起闲了下来,找了份临时工每天上下班。小区里开始兴起了广场舞,到处都是跳着《最炫民族风》的大妈们。

那个夏天,梁水没回来,他想提前完成学业,早些回国。

林声工作一年,工作强度大,工资却不高,她准备多花时间搞副业。

李枫然毕业一年,仍在全球各地飞,要么演出,要么封闭练琴。

路子灏按部就班读着研究生,趁暑假去非洲当志愿者了。

长大了的每个人都在各自的路上走着,未来愈发明晰。

苏起打工挣了机票钱,趁开学前飞去美国看梁水。

她的学校和专业太过敏感,签证差点儿没下来。面签时签证官问了一堆问题,怀疑她是间谍,搞得最后她都急了,道:“我是去见我男朋友的,我都半年没看见他啦!”

签证官看她一眼,没再问了。

苏起心里悬悬的,生怕被拒,没想顺利出签了。

到了那边,由于她的专业身份,仍是不被允许进入训练基地。她也不在乎,住在小民宿,每天看看专业书,晒晒太阳,偶尔还大发勤快买菜做饭,等梁水下课回家。

可惜待了不到半月,导师提前联系她返校。八月中旬,她就回国了。

念研究生的苏起愈发忙碌,每天忙不完的课题、实验和任务。还好有智能手机和视频通话,勉强能解相思之苦。

日子一天天波澜不惊地过。

苏起每每待在实验室里守着数据时,总觉时间一分一秒拉得无限漫长;可骤然回首,又觉时光匆匆如流水。

实验楼外的银杏树仿佛在一瞬变得金黄灿烂,又在一阵北风中尽数凋落,独剩干枯枝桠指着昏暗阴霾的天空。

一到年底,媒体开始盘点起年度网络热点词汇,“你幸福吗?”“累觉不爱”“元芳你怎么看?”悉数上榜。网友们则在感叹又是一年时光虚度。

12月中下旬,网络狂欢起来——因为根据玛雅预言,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人类会集体在这一天灭亡。

虽说是灭亡,可很奇怪,所有人都期待着末日到来,盼望着那天能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好是山崩地裂,天塌海啸。哪怕是灾难,全人类一起参与,也莫名叫人兴奋。

一些媒体甚至发起了世界末日必做事项清单的活动。

苏起问梁水:“世界末日要来了,你打算怎么过?”

梁水说:“把教官踹出驾驶室,开着飞机跨越太平洋,来接你,再一路朝地平线飞。等海水倒灌了,我就抱着你和飞机残骸沉进海底。”

苏起咯咯笑:“被你说的,我真希望世界末日到来了。”

然而,万众瞩目的那一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连一场暴雨一场雷电都没有。互联网上一片哀嚎,嚎叫着这平凡无聊而又一成不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