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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五六天, 景明都待在山里头, 与世隔绝。

山里的时光悠扬而漫长, 他没有别的事情做,便一天到晚跟在杜若屁股后边跑。她做饭, 他站在灶台边看;她洗衣服,他蹲在天井旁看;她炖着燕窝花胶, 他也在旁边看。那些都是景明买来探望杜母的, 无奈炖过一次后, 杜母吃不惯,只想吐,死活不肯再吃。说山里人糙得很, 不需要补, 自动会好。杜若也就没强迫她了。

更多时候, 景明会跟着杜若帮她做农活, 扫扫院子扎扎稻草什么的。

可比起帮忙, 他似乎玩心更大,喂个鸡他能把饲料扔出好远,害得鸡群满场飞跑去找吃的,跟扔球逗狗似的。

杜若皱眉:“你这么喂, 鸡都瘦了!”

景明歪理一堆:“让它们多跑跑,鸡腿才好吃。”

整理菜园时,他又对藤上呆萌可爱的黄瓜丝瓜茄子西红柿起了浓厚的兴趣, 这边掐一下, 那边捏一把。

杜若怒斥:“你别把菜都糟蹋了!”

把他轰出菜园。

他站在篱笆外巴巴地看她, 看一会儿了实在无聊,扬言说自己要出去走。

杜若怕他在山里迷路,没办法,只得领他出去转。

这人简直是个活祖宗。她家里一堆家务忙活,每天想方设法给他弄好吃的,伺候他吃喝住睡了,还得天天牵出去遛弯儿。

如此这般,景明每天和杜若一起在山林里走走,看花草树木,梯田农夫;看日升日落,风吹云过;看晚霞遍野,星斗漫天。

一晃就到了离别的那天。

那天一大早,景明起床后,在枕头下放了个厚厚的红包。

吃过早饭,景明杜若跟杜母和外婆告别。

杜母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她拉住杜若的手轻轻拍了拍,也没别的话说,只交代:“要好好吃饭。”

杜若微红着眼睛,点点头:“诶。”又道,“寄给你钱,你就用。别攒着。谁让你攒了呀?”

杜母嗫嚅:“给你留着……”见杜若瞪她了,话又吞回去,“用用用,明天就用。”

“那我走啦。”杜若说,“后头一星期的玉米面都磨好了,猪菜都剁好了,柴火也扎了。这一星期别干重活,听见没?”

“听见了。”妈妈点头。

说完,又看看景明。她不善言辞,只笑笑,没说话。她对景明虽还是有些距离,但也不似头几天那么紧张。

外婆则拉住景明的手,咿咿呀呀,口齿不清地说着方言:“有空了,再来玩啊。”

景明连连点头:“诶。您要保重身体。”

走下山坡了,杜若回头,妈妈和外婆还互相搀扶着,站在上头跟他们招手。

杜若喊:“回去吧!”

喊了几遍,都没回。

直到下了山坡一转弯,就再也看不见了。

走开好远后,杜若奇怪:“你听得懂方言了?”

景明:“听不懂。”

杜若:“那你刚才答我外婆的话答得那么好?”

景明:“猜都猜到了。”

清晨的村寨,男人们赶着牛羊上山,女人们在院子里晾衣服纳鞋底,小孩背着书包去上学,一派忙碌景象。

过了寨子下了山,上次的小货车已等在山脚。

两人放好行李,坐到货车后头。

车开动时,景明回望了一眼山脉,小小的村寨掩映在青山绿水间。车开出去没一会儿,重重树影掩阖上去,桃源消失,只剩大片大片金黄的碧绿的梯田。

又过一会儿,梯田也消失了。

唯剩绿意盎然的山脉,和蓝得像宝石般洁净的天空。

他回过头来。

杜若轻声:“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不舍?”

景明极淡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只是很快,这旖旎缱绻的心思就散得一干二净——货车又开始在山路上剧烈颠簸。

人坐在上头跟坐在海浪上一般,没一刻消停,抛过来甩过去,浑身的骨头一阵阵打碎重组。

景明不像来时那样一顿卧槽。

可忍了近一小时后,颠簸之路仍是漫漫无期。

他脾气又上来了,恼火而暴躁地吐出一句:“这破车破路,将来全部淘汰。”

杜若顿时就愣了一下。

从村到乡,从镇到县,从小城到大城,一路奔波,四五个小时后到达机场。两人换了登机牌,吃了顿饭,又是四五个小时后落地北京。

机窗外,天色已黑,一片寂寥。

早晨还在宁静山间,夜里便回归繁华都市。

两人都有些默然,不太适应。

加上舟车劳顿,疲惫不堪,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司机来接机,景明先带杜若吃了顿晚饭,再送她到她家楼下,已是夜里近十点。

他下了车,帮她拎行李上去。

她没拒绝,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狭窄的楼道里慢慢走,一直走到六楼门口。

他放下行李,回头看她。

她亦抬头。

景明说:“晚了。你朋友在家,我就不进去了。”

毕竟不方便。

“好。”杜若点点头,却没拿钥匙开门,等着看他转身离开。

而他也没走,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着看她开门进去。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发现对方没动,刚要开口说话,楼道内的感应灯灭了。

四周陷入黑暗,心里一磕,静默下去。

忽然,隔壁房门打开,开门声让感应灯再度亮起。

隔壁住户匆匆走过,下楼去了。

杜若揪着箱子拉杆,等楼道里人声消失了,才慢慢开口:“我先进去了。”

正要转身,景明唤住她:“杜若春。”

“嗯?”

“我有话跟你讲。”他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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