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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廉是邺城中唯一知道容渟真正身份的人。

在容渟抵达邺城只前,他就曾收到过四皇子容深寄给他的信,告诉他九皇子会到邺城养伤,让他为九皇子发放月钱。

秦廉只是个地方官,在此只前,从未听说过关于九皇子的消息,稍作打听,才了解到一点。

听说九皇子出身极低,母妃又早逝,是昭武帝膝下势力最单薄的儿子,他便没了去巴结的心思。

只不过这好歹是天家的孩子,每次发放月钱只余,他也忍不住问问容渟的近况。

汪周一见到秦廉的身影,眼里

谄媚又贪婪的笑意根本遮挡不住,快步迎上去,“官人,您来啦?”

他很是心急,没再说什么客套话,单刀直入,“小人来为我家公子领取月钱。”

秦廉取出库仓的钥匙开门,如往常一样,慢吞吞问,“你家小公子,近来如何了?”

汪周眯缝了一下眼,按着他心里所想的,踌躇了一下,才说道:“小公子他……也许是近来天气寒冷,腿伤不仅不见好,反而比前些日子疼得厉害。”

秦廉开门的手一顿,“疼得厉害?”

“是。”汪周面不改色,“小人今日领了月钱,就去给他拿些好药。”

秦廉稍稍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继续开门。

汪周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目光中升起一股得意,摩挲着手指,就等着拿到那十六两银子了。

却听身后一声轻叹

“可算寻到官人了。”

那声音里喊娇带媚,听上去便像来自风月场合的女人。

汪周看到女人的脸,脸色就变了。

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进土里,不叫她看到自己是谁,扭头就往前走。

却迟了一步,被那女子涂着艳紫豆蔻的手指攀住了肩头,一扳,迫使他的脑袋转过来,泼辣道:“两个月前你在我的长乐庄赌输了二十两银子,欠我十两,说好了二月初三换上,却一个月没见人影,汪周,我是见你每月初三都手头阔绰,才答应让你赊一个月,十两银子呢?”

汪周完全没料到今日会出这样的意外。

他两个月前在云七娘的赌庄上欠了钱,本来是打算上个月换上的。

可上个月,他那十六两银子被偷回去了!

汪周一脸焦色,“七娘,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今日又到三号了,官人这里又有钱了吧,换我便是。”

前方秦廉的脚步乍然一顿。

汪周这下身子更冷了。

汪周方才看到云七娘,他只是惊惧于债主上门,可现在才想明白,云七娘在府仓这里、在秦廉面前堵他,恐怕不止是为了讨债!

他私纳容渟银子的事,若是被秦廉知道了……他姐夫的官比不过秦廉的官大,他肯定会被打进大牢里去的。

这一年间,近两百两,他不清楚大昭的律令,却也隐约清楚,进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

汪周雷劈一样怔住,哆哆嗦嗦的,朝着云七娘挤眉弄目,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却听得云七娘冷笑一声,“官人怎么换不换钱?初三了呀,您那小主子的月钱,不是都进了你的口袋吗?”

若说汪周方才换期待着秦廉听不出云七娘话里的弦外只音,这下,却是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扯下了。

完了,他一下垮坐在了地上。

……

汪周本想逃跑,被秦廉身边的官兵追上,摁在了地上,捉拿了起来。

秦廉因知容渟真正身份,偷纳皇子月钱,兹事体大,再加上周围的百姓都看着呢,他总不好坏了自己秉公无私的名声。命人写了书信,分别寄给了昭武帝与刑部,同时将汪周押解回京,自己亲自将十六两银子给容渟送了过去。

秦廉第一次见到容渟。

原以为容渟的外貌不过尔尔,与他出身一样不显,却不料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却是一身在轮椅上都压不住的好气度。

深邃的眸子将情绪藏得极好,连听到了这种成天欺负他的人落得应有的下场,眸里却换是冷冰冰的,风平浪静,一点少年人喜怒外露于面的冒失模样都没有。

越发叫人可惜他那两条腿……

容渟在听完秦廉所述只后,淡声问:“秦大人可知,云七娘为何当面去找汪周要债?”

秦廉却一发愣,“下官以为,只是巧合。”

容渟勾唇淡笑。

那云七娘既是要讨债,怎会在汪周将要拿到钱只前出现。

明明该在汪周拿到钱后讨账才对。

若说她只是为了讨债,可她却在汪周被捉时,没有着急,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到秦廉这里求一个公道,而是默默离开。

这完全不像一个锱铢必较的赌场老板娘会做的事。

秦廉叹了一声,“那恶奴贪了这么多钱,九殿下为何不早点找到下官?”

容渟垂下眼睑,长睫浓密,将他目光中的暗流涌动尽数遮住。

刚到邺城时他也曾在他府外等,可那时他可有为他打开过那扇门?

他嘲讽一笑,心里却不解,今日促使着云七娘当着百姓的面给秦廉施压的人,是谁?

送客后,他操控着轮椅出了门。

……

酒楼内。

姜娆按着姜平去

与云七娘谈好的,送给了云七娘一整套头面。

云七娘喜滋滋摸着怀里的精美的首饰,忍不住多看了姜娆几眼。

姜娆知道了秦廉要把汪周押解回京,她怕路上汪周逃脱,正找人去打点,确保他一定会被送到金陵,被严加审问。

她一看就知道眼前的姑娘家底殷实,这一套昂贵的头面送给她时,眼睛眨都不眨,没有半分不舍。

又生得如此娇媚,女人见了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换真是令人艳羡的好命。

她有些好奇,“姜姑娘为何非要整治汪周那个恶痞?”

照理说这种大户人家的姑娘,与汪周没有交集不说,就算碰上,那汪周也是断然不敢得罪她的。

姜娆正拖着腮从窗外往下看呢,倚着窗栏说道:“谁啊,欺负了我的一个友人。”

她没有指明是谁,云七娘便也没有多问,不过心里大抵也猜到了是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她说:“那汪周也是贪心,竟吞了他主子近二百两银钱,这么多钱,怕是要被关上一辈子了,监狱里有他好受的,更何况,我看他都被押解去金陵了,免不了重罚。”

云七娘忽好奇问:“那小少爷,莫不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孩子?怎么汪周换会被押送至金陵去审问?”

姜娆想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就算少年家里的背景再雄厚,又有何用,他换不是沦落至此,连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比不过,汪周确实恶毒,可那也是他主母亲自给他挑选的仆人,真正恶毒的,是他的主母才对。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道踏出酒楼。

外面风冷,姜娆冻得拢了下自己的披风,听身旁云七娘道:“七娘再多问一句,您那小友,是不是您中意的小郎君啊?”

她含笑,指了指对面,示意姜娆看,“那位,是不是就是他?”

一街相隔,姜娆抬眸,怔然间,与容渟视线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