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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的朝臣都看着萧璃, 或恼或怒,或面无表情或面带审视,其压力可想而知。

可是萧璃却无半丝畏惧怯懦之色, 脚步依旧沉稳,面色坦然却又不倨傲。

那份理所当然让霍毕恍惚间觉得, 这才是萧璃原本的模样。

霍毕若有所觉地回过头,看向裴晏。他见到裴晏下颌绷着, 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一直没有从萧璃的身上移开。一直到萧璃走到近前, 裴晏才垂下目光, 看着手中笏板。

“见过皇伯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萧璃走到跪着的杨御史身边这才施施然停住脚步,俯身对荣景帝行礼。

荣景帝看着大殿之上的萧璃, 不知怎得,就想到了当年林昭, 也就是萧璃的母亲, 封后大典时的景象,面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你的伤好了?”荣景帝见萧璃这一身盛装,面色红润的样子, 沉着声音问道。

“回皇伯伯,些许小伤,将养几日就好了,谢皇伯伯关心。”萧璃一笑, 好像之前内伤发热的人不是她, 又好像这只是寻常的问候, 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放肆!”看萧璃还是没心没肺不知轻重的样子, 荣景帝的火气上来, 猛地一拍龙椅,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听说有人上奏参我,我这个要被降罪责罚的人总可以旁听辩解一番吧?”萧璃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说。

“公主殿下还有何可以辩解?”此时,杨御史已经站了起来,并且转身面对萧璃,不闪不避,直面着萧璃的注视,咄咄逼人地问道:“殿下是不曾帮助令羽逃跑?还是不曾阻挡郭安郭护卫带人追击?”

“都有。”萧璃仍然是那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坦然的样子,直接点头承认,什么借口都没找。

这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向着郭统领作了个揖,说:“对阿宁的兄长拔剑相向,是我不对。伤了禁卫军的马儿,也是我不好,本宫在此给郭统领和郭护卫赔个不是。”

“不敢。”郭威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郭安此刻并不在此处,被郭威罚着去守城门了。

“公主竟还不知错吗?!”杨御史好像被萧璃的模样气得上头,声调都提高了。

“本宫刚刚已经道歉,其他的错,本宫不认。”萧璃直起身,看着杨御史说道。

“长乐公主!”杨御史怒道:“你可知南诏王病危,此刻正是南诏王庭内乱之时!南诏两个王子两相争斗,内耗,才可保我边境平稳安定!令羽这一回去,两王子再无争位可能。到时南诏上下一心,若新主为了立威而发动兵争,这后果公主担当得起吗?公主别忘了,令羽的外祖姓甚名谁!”

“杨大人怕是说反了吧?既然上下一心,又何须多此一举发动兵争?令羽明明就是唯一一个可不靠征战而收拢权力的王子。”萧璃冷笑一声,说:“且什么时候我南境的安稳,竟然要仰仗邻国内乱了?若南境吏治清明,兵强将勇,又有何人敢来犯?杨御史,凡事多看看大局,别整日里只会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此百般担忧,难道不是反露了自己的怯意?”

若杨氏林氏还在,南境防线如铁桶一般,又有何惧?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因南境无良将可用,这才担心南诏一朝发兵,大周应对不及,心生怯意罢了!

若说杨御史之前的怒气有三分真实,七分假装,被萧璃这么一讽刺,那怒气便变成了七分真实,三分假装。杨御史握紧了拳头,欲要反驳,可是萧璃却不再搭理杨御史,转头对荣景帝说:“皇伯伯,我知道令羽外祖乃是南诏高氏,尽掌南诏兵权,可正是因为如此,令羽登基,于军队士兵的掌控才能超过别的王子……他……”

“你还知道令羽的外祖是高氏!”没等萧璃说完,荣景帝抄起身边掌事太监托着的茶杯,狠狠扔了出去!

‘啪——’茶杯碎在了萧璃的脚边,让萧璃顿住了。

“你还知不知道剑南林氏,你的母族林氏是死于谁之手?!那是你仇人之子!你不仅跟他交好,如今更是不顾家国,一心帮助仇人之子,你这样对不对得起你母后,对不对得起林家!”荣景帝怒道。

见荣景帝动了真怒,大殿之上一时间噤若寒蝉。

众所周知,荣景帝初到南境时,曾随林大将军行军,与林氏父子感情深厚,故而荣景帝这般发火,也不显得突兀。

裴晏看着手中笏板,看不清眼中神色。

萧璃闻言猛地抬头,看着御座之上的荣景帝,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袖中的手也紧紧握成拳头,微微地颤抖着。

太子垂下眼眸,无人看见从来温雅端方的他眼底的嘲讽和失望。

深吸了一口气,萧璃撩起裙角,缓缓跪下,说:“皇伯伯,我与令羽知交一场,知他为人,信他秉性,若他成为南诏王,定不会于我大周南境不利!我们曾有约定,不会叫边境再起战火,百姓受苦!”

这般听来,长乐公主初心是好的,只是太过稚嫩轻信了一些。那些并不清楚令羽如何的朝臣们这样想。

“公主殿下。”平静且淡漠的声音响起,霍毕抬头看去,见是裴晏开口了,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璃,冷冷地说:“所以,殿下只因一己私情,便坚信令羽不会对大周不利,放他归国,置我边境安慰于不顾吗?”

只一句话,就把萧璃刚才种种解释之言打成了私情。看着御座上愈发怒火中烧的荣景帝,霍毕眉头紧蹙。

萧璃抬头,将目光投向裴晏,眼里出现了明显的厌恶之色,她冷声嘲讽道:“我与令羽只是君子之交,并无私情,不过裴大人怕是不会懂,不懂何为君子一诺,更不知信任为何物。”

往日萧璃倒是也不少同朝臣呛声,但从未有过如此诛心之语。这简直已经是在□□裸地攻击裴晏的为人品格了。

“够了!”荣景帝看萧璃越说越不像话,喝止了她的嘲讽攻击之言,说:“我再问你一遍,你认不认错?!”

萧璃虽然跪着,却仍旧仰着头,带着桀骜之色说:“我不认!再问百次千次,也还是不认!即便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放他走!”

“好啊!好啊!”见萧璃如此冥顽不灵,态度蛮横,荣景帝明显被气得动了真怒,“你往日胡闹荒唐,可至少还算知是非晓对错,可如今却如此不知轻重是非!确实是我往日纵容太过,来人!”

见荣景帝喊人,萧煦连忙跪下求情,“父皇,阿璃年纪还小……”

“闭嘴!”荣景帝直接将萧煦打断,怒道:“她就是被你和皇后宠纵惯了,才这般无法无天!来人啊!请我萧氏金锏!”

荣景帝此话一出,霍毕听见身边武官都倒吸了一口气。

萧氏的江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那金锏便是萧氏先祖用过的兵器,是萧氏祖上传下来家法,专门用来惩戒犯了大错的萧氏子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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