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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自少年时期起,就是冠绝长安的才子,加之本身出自裴氏主脉,是朝中重臣裴太师之子,所以一直是被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一经科考,直接被荣景帝破格点为中书舍人,他在天子心中地位自然也不言而喻。那之后,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就更成了高不可攀之人。

裴晏不骄不躁,自持有礼,与之交往,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他倨傲失礼,却也无人能更近一步。他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无党朋,却清贵不可越,遵循着裴氏的家训,只做最令荣景帝放心的纯臣。

若问裴晏与谁交好,数遍这满朝的勋贵清流也想不出来什么人。即便是出身王氏,与裴晏并称为长安双璧的大理寺少卿王放,也只算得上与裴晏熟识,更深的,却也没有了。

所以这满长安城的人,也不会有人想到,清贵无双的裴晏,与这位刚进京不久的镇北侯,是相识,且有些交情的。

就算是跟着霍毕进来地袁孟和林选征也没想到,自家将军与这一位竟然有旧。

面对裴晏,霍毕无声地举起酒杯,未说什么,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世事变幻,时至今日,已没有几人还记得战死在北境地霍老将军也曾经是长安勋贵,天子近臣。他曾经也是禁卫军统领,可佩剑出入宫闱,护卫先帝安全,是先帝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他霍毕也是生于长安城,儿时也曾跑遍长安东西坊市。

裴晏先开口,“一别十年,你可还好?”

“你身在中枢,我的境况,你会不知?”霍毕放下酒杯,回答。

这回轮到裴晏沉默。

“我可否,”半晌,裴晏又道:“我可否去祭拜霍老将军?”

听他提起父亲,霍毕抬眼,看向裴晏。

裴晏抿抿嘴,“霍老将军于我有教导之恩。”

“若这么说,那裴太傅于我也有教导之恩了。”霍毕一哂,道。

霍毕儿时是个人憎狗厌的性子,按当时的霍统领的话说,便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跟他年岁相当的裴晏却正相反,早慧安静,身子单薄,全不似同龄孩童那般天真烂漫,活泼好动。

恰巧那时先皇得了爱女,兴致高昂的想把她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公主,头脑一热,便命大周第一高手和大周第一文豪来给他的小公主开蒙。

彼时的裴太傅和霍统领也正为自家孩子头疼,就搭了个‘陪公主读书’的顺风车,把孩子扔给对方教导一番。霍毕被裴太傅压着念了几句之乎者也,而裴晏则被霍统领带着练了些基本功夫,强身健体。

霍毕对裴晏最后的印象,是他父亲生辰时,裴晏随裴太傅来祝贺。霍统领年轻时曾混迹于江湖,身上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是匪气还是侠气的东西,在朝中不算合群儿,偶尔甚至有些讨厌,故而霍毕对裴太傅会来给他父亲贺生辰的事情,印象颇深。

父亲生辰之后不久,先皇驾崩,还未出国丧,他们便举家前往北境,戍守边关,一去十年。

霍毕到底还记得儿时自己与裴晏那微薄的同窗之情,开口道:“待大宴过后,我会在大护国寺供奉先父牌位,你若想去,便去那儿吧。”

裴晏点头。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裴晏,我有一惑,想要请教一番。”长久的沉默过后,霍毕开口。

“愿闻其详。”

霍毕端坐于裴晏面前,直视着裴晏,目光锐利,“四年前,边关告急,我父帅早早求援,为何援军迟迟不至?”以至于酿成了那般惨烈的后果,几万北境军,一城百姓,皆成枯骨。

霍毕盯着裴晏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霍毕身后的袁孟和林选征闻言一惊,互相对视。

他们知道老将军的死一直是将军心中过不去的节,可北境军常年驻守边关,霍家根基浅,在京中并无什么势力人脉,也是直到去岁,北境初初安定,将军才有余力打探当年的事情。

但时过境迁,他们人在边关,连邸报都收不齐全,又如何去查清四年前的旧事?

他们心中清楚,此次进京,将军必会设法探听当年之事,可却未曾想到他会就这样在裴晏面前就这般问出来。明明军师曾千叮咛万嘱咐,要将军谨慎行事。

这可是裴晏!但凡他将此事传达圣听,必会让陛下觉得他们对当年之事心怀怨怼,更有甚者,会对他们心生疑虑,这可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情况。

可这让袁孟和林选征变了脸色的问题,却好似没有在裴晏那里激起任何波澜。

他神色未变,淡声道,“四年前我还是东宫伴读,未曾入仕。”

“所以你不知?”

就在霍毕以为无法从裴晏这里探听到任何消息时,却听见他说:“四年前南境杨氏拥兵自重,有犯上作乱之嫌,陛下大怒,命人彻查。”

“南境之事,与我北境何干?”霍毕厉声问。

“当年之事牵连甚广,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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