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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你做不到让陛下喜欢二皇子,日后便放到本宫膝下教养。”

对一个母亲来说,最深的责罚就是母子分离,祥贵人视这个孩子如珠似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孩子抢走。

这话是在警告她,要让二皇子多见见陛下,好让陛下的心思从珍贵嫔身上分走一些,如若不然,便要亲自教养孩子,后宫妃嫔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这么多,都无一人做得到,难道熹儿一个强抱婴儿就做得到了吗,这分明是明抢!

祥贵人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瞪大了眼睛说着:“妾定会请陛下多来看看熹儿,熹儿年幼离不得生母,还请娘娘让熹儿留在妾身边养育!”

可恨皇后狠毒,珍贵嫔又要她重新得到皇后的信任,她才不得不在皇后面前曲意逢迎,珍贵嫔是同她做了交易,但到底说从不打她孩子的主意,又帮了这样大的忙。

她原本还在想究竟该怎么做决定,如今看来,皇后要么利用她谋害别的妃嫔,要么打熹儿的主意,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了,实在是跟不得的。

自从有了熹儿,她便只希望皇儿平安长大,日后做个闲散王爷,等封了封地,她也可从此跟着享清福,再也不用费劲心机去争陛下的宠爱。

这么说来,倒不如狠狠心跟了珍贵嫔,她宠爱家世样样齐全,又聪慧过人,独得帝心,有孕是迟早的事。她同皇后势同水火,又有谁知将来是鹿死谁手。

她这样左右摇摆,瞒得过皇后和珍贵嫔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倒不如狠狠心做了决定,也好过一直寝食难安!

人总要在被逼迫的时候才更容易做下决定,祥贵人心底一片冰冷,仰头却只是凄婉可怜的笑,企图让皇后打消念头。

皇后见她这般,转而换了副神色,温声道:“本宫也只是希望你能够争气,给二皇子挣个好前途,你又何须如此害怕呢,起来吧。”

乐荷亲自扶着人起身坐回位置上,祥贵人才用锦帕蘸去眼角泪水,低头坐好。

皇后淡声说道:“在后宫中,陛下的恩宠是排在首位的,连本宫也是如此。不论是皇嗣,还是权势,太后薨逝后,说到底,宫中便是陛下一人说了算。宓充容如今尚在禁足,你们也可好好休养生息,想想法子如何得陛下的喜欢。今日说了这些多话,本宫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祥贵人正求之不得,立刻便福身说着:“妾告退。”

愉美人看了眼祥贵人,也跟着退出去,至此,凤仪宫内才清净下来。

雨荷站在皇后身边看着她们的身影离开殿内,才低声说着:“娘娘方才说,陛下的恩宠是排在首位的,您打算怎么做呢?陛下如今明明知道您病愈了,却不说将大权放给您,也不知是不是忘了。”

皇后冷声说着:“从前成为太子妃的时候,总想着怎么做才能让陛下喜欢本宫,贤良淑德,温柔体贴,样样都做到尽善尽美,可结果,还是得不到陛下的心。后来陛下登基,本宫成了皇后,又生下岚英,便觉得只要岚英平安长大,本宫坐稳后位,除掉一切潜在的威胁即可。可前些日子,本宫看着珍贵嫔那个样子,才知道就算权势有了,不得陛下的心意也是岌岌可危。”

“你们看到如今珍贵嫔的样子了么,宠冠六宫,是陛下心尖上最得意的女人,如今还是她没有子嗣,可若是生下一个皇子,以陛下对她的喜爱,何愁坐不到本宫的位置上去!就算没有爱,本宫也要做陛下心里不一样的存在,就像毓贵嫔一般,就算娇纵无礼,可念着情分,陛下还不是由着她放肆。”

她深呼吸一口气,眼中的情绪终于露出裂痕,开始翻涌:“本宫从前觉得陛下薄情,对谁都只是逢场作戏,可珍贵嫔的存在,却狠狠地打了本宫一个巴掌,本宫要坐稳后位,她苏氏,如何容得。”

雨荷温声劝着:“娘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若是让奴婢看来,珍贵嫔如此得宠,却迟迟不曾有孕,说不定,是有什么隐疾才不得有孕的。一个不会有子嗣的妃嫔,陛下又怎么可能长久宠着呢,您毕竟是中宫皇后,和陛下有数年相敬如宾的情分,岂是那些外人可以比拟的。”

皇后定定看着眼前的虚无说着:“这些不过都是猜测罢了,谁知道她究竟能不能生育,本宫如今好不容易靠沉寂洗去一些陛下的疑心,不可再轻举妄动。珍贵嫔那边要徐徐图之,至于其余的,本宫自有打算。”

“陛下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本宫就听说了些前朝的风言风语,殷氏一族惹了陛下不喜,又有人劝陛下重振中宫,加之愉美人的胎,陛下才将宓充容的权削了,如今虽然在姝贵嫔手里,可到底是权宜之策,她无根基无资历,陛下迟早还是要交到本宫的手上,只是早晚而已。”

只要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又何愁一个掌管后宫之权。

乐荷给皇后换了新茶,殿内足足寂静了好一会儿。

秋风打进殿内,带着微微萧瑟的凉意,一盏温热的茶进肚,皇后不平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看娘娘如此,乐荷站到她身后,为她轻轻按头,说着:“娘娘,奴婢方才看祥贵人似乎怕极了二皇子离开,果真是母子情深。不过她方才所说,听着倒是字字恳切,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皇后微微合上眼睛,淡淡说着:“祥贵人不是省油的灯,说的话自然也是半真半假。珍贵嫔当初去陪伴她生产实在是太巧,恐怕是祥贵人自己也察觉出了本宫的心思,默许了珍贵嫔这么做。只是她对本宫还有价值,也不需要把她逼的太紧,这些日子里本宫也想清楚了,旁人的孩子就算是在自己膝下抚养又如何,始终是不齐心的。”

“本宫要自己生下一个嫡子,等把他抚养成人,本宫的位置自然无可撼动。”

“雨荷,方才本宫要你去给愉美人送野山参,虽是客套,礼数也要到。愉美人和祥贵人是本宫手里的两把刀,锋利,却也要用的妥当。若是稍有不慎让刀反戈,划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苏皎皎从凤仪宫出来,还未想好是回瑶仙殿还是出去走走,一上宫道,远远看见太极殿的方向,动了几分要去太极殿的心思。

一是谢恩,二是皇后一事,她也想探探陛下的口风。

其实鱼滢和她说的那些,她都很清楚,如今独宠树大招风,她也清楚。

她之所以这么做,亦是不止一个原因。

苏皎皎感觉的出来,陛下如今对她的感情与日俱增,早就超出了寻常喜爱的程度,这些感情就算终究会归于平淡,那也得让她攒够了资本才好。

后宫女人这么多,想让自己在陛下心中特别,总要有些与众不同才是。

再一个,她早就是宫里人人既羡慕又嫉恨的对象,虽树大招风不假,可她苏皎皎,早就是宫里除了皇后最大的一棵树。

她向来不是柔弱的菟丝花,更不是天真无邪的柔弱少女,又何惧风雨。

还有一点,苏皎皎就是要看看皇后究竟想做什么。

她看得分明,皇后看到佳喜的时候反应虽奇怪,却也并非全然陌生,只是相较于佳喜,她更在意的是托盘上的笔墨纸砚。

可佳喜在自己身边也有两三个月了,除了救孙嬷嬷那日她口头上引诱了苏皎皎,想要假借地形坑害于她,剩下的时间却再没出手过,安生得就仿佛那日的事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而并非是佳喜故意的一般。

危险在自己身边潜伏的越久越危险,佳喜越是安分守己动机不明,苏皎皎反而越不安。

如今这个形势下,皇后复权是必然的事,可苏皎皎却猜不到皇后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她想逼皇后出手,让她露出端倪。

苏皎皎转而一想,便向太极殿方向走去,她抬起头动动食指,鱼滢立刻会意,说着:“佳喜,你若无事就回宫去吧,娘娘去见陛下,我一人在外等候即可。”

佳喜看看苏皎皎,又看看鱼滢,很听话地点点头,行礼道:“那奴婢就先回宫去了。”

待到太极殿前,鱼滢上前说着:“珍贵嫔娘娘来向陛下谢恩,还劳烦通传一声。”

值守的宫人见是珍贵嫔,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奴才给珍贵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娘娘来谢恩,可时候倒是不凑巧了。您的父亲苏大人已经进太极殿好一会儿了,这时候应是同陛下在谈论国事,恐怕不好见您,要不然,您再辛苦辛苦,稍微等会儿?”

苏皎皎仰头看向九重玉阶,太极殿地势最高,似在一众琼楼玉宇中拔地而起,俯瞰着整个后宫。

天空高远,碧空如洗,越发衬得凡人渺小。

她恍然间看得出神,却觉得这一幕让她心中分外清明澄澈,淡嗯了声:“本宫等等,有劳。”

不知何时起,她的余光中渐渐走出一个穿着紫色雁袍的身影,神色清淡悠远,不怒自威,看到她的时候,眉眼却有一瞬的动容。

是她的父亲。

苏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