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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降旨赐婚岑修竹和自己妻弟的时候,还打着交好昌国大长公主、再以岑家为跳板拉拢其余长安勋贵的主意,他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后自作主张、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说自话——他是绝对绝对不会下那么一道旨意的!

这原本是一桩施恩于下的喜事,既交好了昌国大长公主,又能修复同任家的关系,皇后这么横插一杠,他成什么人了?!

棒打鸳鸯,不择手段的收拢勋贵和宗室势力,然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事儿办成了,得利的是江家,是皇后的弟弟,皇帝又能捞到什么好?

更别说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办成,昌国大长公主接到圣旨之后当场就掀了桌子,现在他又该怎么收尾?

皇帝面孔扭曲,死死掐住皇后脖颈的同时,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许多人来。

一直以来与他不睦的皇太后,近日屡屡蒙受皇太后恩赐的宗室子弟们,朝堂上在他下达政令时心照不宣交换眼神的朝臣们,还有他深入民间白龙鱼服时、百姓们提起新君时那异样的眼神……

皇后脖子被他掐住,喘气不畅,脸上很快涨得通红,一边艰难的咳嗽,一边用力拍打着皇帝手臂。

侍从们也不敢无动于衷,纷纷近前劝阻,将皇帝拉开,还有人小跑着出了门,去请皇长子和大公主来规劝一二。

皇帝回过神来,恨恨松开手去,将皇后甩到一边,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的起伏着。

皇后跪坐在地,像是一条离岸之后又重新入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泪细雨一般顺着面颊往下流淌。

她呜咽着解释道:“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的,昨日大长公主入宫,想求臣妾为她的孙女和魏公赐婚,臣妾想着同样是做填房,光济可比魏公年轻许多呢,大长公主又何必舍优取劣?试探着提了光济几句,大长公主明明也是很欣赏他的……”

皇帝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捂着心脏,破口大骂:“皇后,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弟弟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他哪里能跟魏公比?还舍优取劣,说这话你不觉得烫嘴吗?!”

皇后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低着头不敢作声。

皇帝却没有丝毫心软,因为赐婚皇长子鲁氏女而生的愧疚荡然无存,看着饮泣不止的皇后,他由衷觉得厌烦,甚至于情不自禁的开始怀疑:“皇后,在你心里,到底当朕是什么?你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有没有真正的为朕考虑过?!”

皇后听他如此犀利质疑,不禁变了脸色,满脸泪痕,委屈的抬起头来:“陛下何以疑臣妾至此?夫妻一体,臣妾怎么可能不为陛下考虑呢?!”

“是吗,”皇帝冷笑不止:“入京之初,你便提起新旧勋贵联姻,鼓动朕为你弟妹拆散任、邓两家的婚事,此事若成,是江家得利,不成,是朕颜面大损,蒙受勋贵们怀恨!之后朕不欲同朝臣对峙,提起许婚鲁家之事,后宫皆无异言,唯独你左右推诿,不肯为朕分忧!再就是现下,你明知道朕急于拉拢昌国大长公主,却还是故意篡改了她的意思,瞒着朕、欺骗朕将岑家小姐赐婚给你弟弟——如此种种,你竟然还有颜面对朕说什么夫妻一体?!”

他眼底厌恶之情即将溢出:“在你心里边,第一要紧的是娘家弟妹,第二要紧的是让皇长子登上帝位,却不知道朕能不能排到第三!”

“陛下!”皇后声音凄厉:“臣妾绝无此意啊,陛下!”

“口蜜腹剑!”

皇帝牙根紧咬,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上天不佑啊,竟使朕遇上你这样一个无德无才的皇后!”

皇后脸色苍白,还要再加辩解,皇帝已经冷冷看了过去:“若再敢胡搅蛮缠,朕立即便废了你!”

废后。

这样严重到了极致的事情,他居然以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出来。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心脏抽痛,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去。

“陛下,”她颤声道:“臣妾,臣妾是您的结发妻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您怎么能轻言废黜……”

“结发妻子?你几时与朕结过同心?”

皇帝嗤之以鼻:“至于废后,先帝废得,朕为何废不得!”

皇后嘴唇嗫嚅几下,眼泪簌簌不停,皇帝视线在殿外噤若寒蝉、垂手侍立的侍从们脸上扫过,不无疲惫的皱起眉头:“你有时间在这儿哭,倒不如想想此事该当如何收场!”

皇后眼泪暂歇,眼底却逐渐浮现出层层绝望。

是啊,事到如今,这场闹剧又该如何落幕?

圣旨已经下了,皇帝不知内中蹊跷,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先前几位重臣前去奏对,他满腹欣然之下,还主动提了几句,叫那几人届时别忘了去讨一杯喜酒。

现在这旨意被架在了半空中,收,收不回来,放,落不下去,真真是进退两难。

圣旨降下,事情的性质便跟先前意图口头赐婚任、邓两家完全不同了,覆水难收,圣旨更不可以收回,否则天子的威严与权威何在?

可若是听而任之……

昌国大长公主是真的敢掀桌子,而且也真的有能力掀桌子的!

更别说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老牌勋贵任家,而且人家两家也占理。

皇帝头大如斗,皇后……

皇后生不如死。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宫内帝后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宫外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便在勋贵、宗室乃至于官员们当中流传开来。

听说昌国大长公主府上与任家议婚,打算将岑家小姐嫁给魏公做继室夫人,昌国大长公主为了给嫡亲的孙女增添一份荣光,特意入宫请求皇后赐婚,皇后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阳奉阴违,直接让她弟弟顶了魏公的缺,把岑家小姐赐婚给了江光济!

所有听闻此事的人都被皇后的无耻操作惊呆了,惊诧于皇后无脑且恶毒的同时,又对岑家小姐和魏公致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皇后是疯了吗?!

皇帝也陪着她一起疯?!

当初宫宴上想要强行拆人婚约、成全江家兄妹俩已经足够无耻了,现在又来?!

还踏马直接下了圣旨,让人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

先是在老牌勋贵们脸上踩了一脚,现在觉得不过瘾,又对着昌国大长公主来了一个飞踹,帝后夫妻俩是真心觉得日子过得太好,天下尽在掌握,想给自己平静无澜的生活增加一点波澜是吗?!

起初好歹还有点遮羞布,这时候竟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宁肯露着屁股,也得祸害个好人家个姑娘成全她弟弟,真是……

邓夫人听闻此事时,手里茶盏都没能捏住,直接砸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皇后疯了是吗?!为了自己娘家,真就是一点脸也不要了,只要能给弟妹抓个良配,天下都可以丢?!”

她骇然道:“昌国大长公主她都敢坑,那可是太宗皇帝的嫡女,宗室柱石啊——她是铁了心要跟宗室掰腕子吗?!”

隋夫人听闻此事也很震惊,甚至已经开始从玄学角度思考问题:“皇后是不是被下了降头?那玩意儿真的有用?!”

皇太后得知此事之后,头顶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一排省略号,沉默良久,心绪十分复杂。

皇后……

皇后是不是哀家安插过去的细作?

不然这完全没法儿解释啊!

……

昌国大长公主拒不奉诏,并且准备往太庙去哭太宗皇帝和先帝,皇帝要是持续性不识抬举的话,她甚至做好了入宫面见皇太后,召集宗室们集体哭庙的准备。

笑话,岑家的确有落寞之势,这么做的确也会把帝后得罪狠了,可换位思考一下——她这会儿还活着呢,帝后尚且立足未稳,就敢这么明晃晃的算计她,不把她放在眼里,等她死了之后,难道皇后和江家便会待岑家很好?

开什么玩笑!

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赐婚事件的另一个受害者。

任家。

虽然这所谓的赐婚纯粹是岑家一厢情愿的算计,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传言中即将与岑家女结亲的魏公也注定难以独善其身。

岑家是帝后赐婚的受害者,任家更惨,是帝后赐婚和岑家算计之下的双重受害者。

岑家接到圣旨之后好歹还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而任家这边儿呢,曹操不在家,众人无从问询,直到外边的风言风语传到耳朵根里边去了,任永安等人还是两眼一抹黑。

岑夫人便在这种情况下,登门拜访任家二房的遗孀梁夫人,忍着羞窘,歉然将事情解释清楚。

曹操不在府中,佟夫人虽然以世子之母的身份主持长房中馈,但岑修竹先前还想撬她墙角,岑夫人哪有颜面去寻她商谈此事?

更别说佟夫人到底只是侧室夫人,很多事情上怕是也不能做主。

梁夫人原本还满头雾水,听岑夫人说了事情原委,不禁瞠目结舌,默然良久之后,终于道:“这件事情太大了,大伯不在府中,我一人实在难以做主,怕得请三叔前来才好,还请夫人暂待片刻……”

岑夫人垂首道:“原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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