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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姑娘如此为之,难免使得本家亲眷沦为笑柄,被人指指点点,连带着两个嫡亲的姐姐都颇有微词,激怒之下甚至动了手。

然而于薛追而言,簪缨世家的嫡出小姐、所有长安少年郎魂牵梦萦的周三小姐这样坚定的选择他,不因家世而动摇,不因亲眷的阻拦而迟疑,怎么能不叫人感动?

“萱儿,我会对你好的!”

薛追紧紧拉着周萱的手,神情坚定,眸光深情:“我发誓,我这一生都不会辜负你!”

周萱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睛俏皮的眨了一下,古灵精怪道:“这是真心话吗?”

薛追毕竟也只是个年及弱冠的青年,未经情爱,天降福缘救了美名满京师的周三小姐、得她倾心,已经三生有幸,以他的阅历和识见,岂有不动心之理?

毕竟现在的他,还没有走狗屎运娶到西凉公主,又奇迹般地当上西凉王,作为一个贫苦出身、甚至曾经上街要过饭的青年而言,周三小姐便是肯为他落下凡间的仙娥,岂会不爱!

更别说一直以来所有的压力都倾注到了周萱身上,他反倒成了最轻松的那个,现下听周萱如此发问,薛追并不多想,答得真心实意:“是真心话!萱儿,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哪怕为你去死,也在所不辞!”

周萱笑了起来:“阿追哥哥,这话我可是会当真的,你也记在心里,可千万别忘了呀!”

她本就姿容绝美,莞尔一笑时如春华万千,明月入怀,薛追看的傻了,愣愣的笑:“我不会忘记的……”

第二天周靖将威宁侯府内诸事安排妥当,照旧归宁去劝说小妹。

大抵是昨晚睡得晚了,周萱这时候将将起身,肤色玉白,发委于地,穿了外衣坐在梳妆镜前,懒懒的梳头。

周靖打发仆婢们退下,接了象牙梳到手,动作轻柔,替幼妹梳头:“真的想清楚了?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不能回头了。”

周萱双手捧脸,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也注视着身后周靖,笑盈盈的问:“二姐姐,你又有没有后悔过呢?”

周靖微怔:“我?后悔?”

“后悔嫁给二姐夫呀!”

周萱在姐姐面前,仿佛仍旧是小时候那样,将脚下木屐踢掉,闲闲的晃着两只脚,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平心而论,二姐夫的相貌倒是不错,但也只是个花架子而已,他父亲老威宁侯府威名,却未能承继半分。这些年明面上随军征战,可哪一次做的不是后勤和军粮转运之事?他就是个废物点心,根本不敢上阵杀敌,若非姐姐替他操持,收拢人心,威宁侯府的声名早就坠了。”

这席话要是叫威宁侯听见,怕是能当场哭出来。

周靖反倒笑了:“没嫁给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想当侯府主母,拿到威宁侯在军中经营多年的人脉和势力,就必得嫁过去才行,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道理我既想夺老威宁侯的人脉和势力,还指望自己男人渊渟岳峙,有大将之风,他要真是撑得起来,那还有我的事吗?”

周萱咯咯笑了起来:“那天我进宫去见大姐姐,她也问我了,说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也反问她,皇太子无明君之像,守成也便罢了,却绝不会是锐意进取之君,大姐姐英才天授,委身于他,岂不是辜负了?”

周靖手扶住幼妹肩头,忍不住微笑起来:“大姐姐是怎么说的?”

周萱将手覆盖在肩头姐姐手背上轻轻一拍,复又将手收回,语调轻松:“大姐姐说有失必有得,且看自个儿怎么权衡了。”

周靖似是唏嘘,似是发笑:“明白了。”

“二姐姐,咱们姐妹三个是在娘的灵位前发过誓的,非要闯出一番天地来,叫天下男子知道何为巾帼不让须眉不可!”

周萱脸上笑容慢慢淡去,神情中呈现出一种这个年岁不应当有的冷凝与执着:“娘还在的时候,多少人在我们姐妹仨面前嚼耳根子,就因为娘没能生个儿子,又不主动给爹纳妾,他们说娘悍妒不逊,绝了周家的后,又说女儿生的再多也没用,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可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吗?凭什么只有女儿就是绝了后呢?女儿不是人吗?就算是为了娘,我们也得争这口气!”

她冷冷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人也同样冷冷凝视着她。

半晌过去,周萱转过身去,面对着姐姐周靖:“为了周家,也为了我们姐妹三人当年许下的宏愿,大姐姐能毅然决定嫁入东宫,再亲手摧毁东宫,分化天家父子的权柄,二姐姐也嫁去了威宁侯府,同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度日,我当然也可以嫁给薛追。前九十九步都走了,难道还差这最后一步吗?”

周靖没有说话,只伸臂过去,无声的抱住了幼妹。

周萱依偎在姐姐怀里,声音压低,又轻又柔,仍旧桀骜难掩:“陛下之所以隐忍周家多年,不就是因为爹爹没有儿息,只有我们三个女儿吗?可是谁又说过,九五之位只能让男人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