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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辽国被彻底打残了,二十年之内,他们都不会再对大荣造成任何威胁,丰城也可以享有二十年的安泰。

“游牧民族是不可能被彻底灭绝的,”秦将军对此深有感触:“从东胡到月氏,再到匈奴、柔然、突厥、辽国,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强盛部落吸纳衰弱部落,再过二十年,南下的或许不是辽国,而是另一个部落了……”

燕琅道:“此消彼长,大荣不也在往前走吗?时间已经有了,二十年过去,如果还不能碾压四方,那便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无能了。”

秦将军哈哈大笑,目光缅怀而敬重的看着她,正色道:“愿殿下开创盛世,威服四方,只可惜臣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了。”

“谁说的?”燕琅道:“您身体硬朗着呢。”

她真心实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又道:“辽国既败,您肩上的担子便可以暂时放一放,也试着叫年轻人去挑大梁了,我此次回京,秦将军不妨同行,也回京城去见一见旧友,拜谒高皇帝之灵。”

“不必了。”秦将军笑着拒绝道:“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妻儿皆埋骨于此,已经扎根在这儿,应该不会再回去了,至于高皇帝,他会明白的……”

“皇太女殿下的好意,老臣心领了,”他目光欣慰,笑容慈和:“您能辅助陛下匡定天下,施行善政,这就是老臣最大的心愿了。”

燕琅听得心下一叹,敛衣向他郑重一礼,当晚于丰城众将痛饮一场,这才下令叫收拾行装,第二日出发还京。

她这晚喝的不算少,虽未曾醉,却也有些醺然,侍从们提着灯笼走在前边,照亮了前边石子铺成的小路。

跨过门槛的时候,燕琅不轻不重的被绊了一下,正待伸手去扶门框,手臂却先一步被人搀扶住了。

甄言和沾了一身月色,人亦皎皎,手扶着她,关切道:“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燕琅见他在此,心下微觉奇怪,但想到住处相离不远,便只当是他正巧路过,叫他扶着往前走,道:“志同道合,又分别在即,难免多喝了几杯,明早也就好了。”

甄言和听得颔首,又说起公事来:“陛下有意改革税制,长远来看,这固然是好事,只是因为触动到了许多人的利益,推行时只怕阻力不小,底下官吏恐怕也会推三阻四,阳奉阴违……”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进了屋,侍从忙掌了灯,又有人送了温水来叫皇太女梳洗,准备安寝。

甄言和自侍从手中接了巾帕,浸水拧干之后,动作轻柔的为她擦脸。

燕琅人有些醉了,脑子转的也慢些,叫他侍奉着擦完脸,才道:“改是一定要改的,只是得徐徐图之才是,贸然巨动,对官员、对百姓,对这天下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坐在椅子上,两手下垂,甄言和便自然而然的半跪下身,帮着她擦了手,口中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燕琅揉了揉额头,垂眼去看他,便见这位丰神俊朗的昔日状元郎也瘦削好些,大抵是近来辛苦,肩膀明显的支棱起来。

她心绪一柔,勉励道:“事情是永远也办不完的,你倒也不必将自己逼得太紧……”

“臣明白。”甄言和听得莞尔,道:“但臣是东宫之人,是殿下的臣属,那就要尽自己的本分,不是吗?”

燕琅道:“东宫众人之中,你是最勤勉的,已经做得够好了。”

“是吗?”甄言和道:“可臣尤嫌不够。”

“这还不够?”燕琅笑道:“你再忙碌下去,怕就要叫其余人无地自容了。”

“其余人与臣有什么相干?无非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甄言和注视着她,道:“但殿下就不一样了。”

燕琅头脑中迷迷瞪瞪的,以手支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甄言和用那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她,道:“臣跟其余人不同,并非殿选入侍,而是被殿下选进东宫的,故而较之其余人,也就少了一份名正言顺。”

燕琅道:“所以,你想说的是——”

甄言和半跪在她面前,明明是谦和而恭顺的姿势,他眼底却沁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锋芒:“殿下与臣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