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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亮闻言,心中不祥之感大盛,脸上神情愈发勉强:“严指挥使,你这是……”

严钊微微一笑,侧开身体,让出了道路:“亲军都尉府有请,走吧。”

……

如果皇甫亮有一点眼力见?,注意到了严钊最开始与他言语时扶刀的动作,就该知道,一个能够带刀直入大内的武官,绝非泛泛之辈。

可惜他没注意到。

如果皇甫亮对明朝官制稍稍有所了解,就该知道,这个亲军都尉府,就是锦衣卫的前身。

可惜他不知道。

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因素,一起注定了皇甫亮的悲剧。

虽然他也活该。

……

从穿越到入狱,前后连一小时都没有,皇甫亮大概也是创造了穿越者记录。

他当然是慌乱的,也难免害怕,只是心里边总还怀着?一丝希望——好歹也是个王爷啊!

即便真?的被怀疑了,不也得去见?见?皇帝爹,再来论罪吗?

到时候我怎么脱身?

就说自己撞到头,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直接编出来一套神佛所授的谎言来糊弄人?

皇甫亮打了数个腹稿,然而却根本没有用上。

严钊押了他下狱,旋即便有侍卫默不作声的上前来剥掉了皇甫亮身上的衮龙袍。

他是想要开口的,然而押住他的两个侍卫甚至于都没给他吭声的机会,一抬手把他的下颌卸了,然后用绳子?把他吊起来,舒展开手臂,取下了挂在一边墙上被桐油浸润的近乎漆黑的鞭子?。

这一整套流程,皇甫亮是头一次经历,亲军都尉府却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行云流水般将人吊起来,正好让人犯处于手腕撑住全?身重量,脚却不能沾地的分?寸之中,被吊的时间久了,腕上皮肉脱落,只剩下森森白骨,也不稀奇。

皇甫亮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通鞭子?,等到被放下来的时候,原先雪白的中衣已经被血色染透,人也气?息奄奄,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严钊这才慢条斯理的将他的下颌合上,左手抓出来按在一边儿:“叫什?么名字?”

皇甫亮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痛,此?时见?了严钊,真?如同?见?了厉鬼一样,只恨不能把爹妈跟祖宗十八代一起招出来才好!

他痛得吸气?,断断续续道:“皇,皇甫亮……”

严钊抽出腰间匕首,轻巧的在指尖把玩:“说说你来此?之前的经历?”

皇甫亮为之语滞。

这……

这可以?说是他最大的秘密了啊。

皇甫亮这短暂的迟疑,换来的是严钊绝对的果断。

单手按住皇甫亮的左手,下一瞬匕首尖端扣住皇甫亮甲床,一探一挑,那薄薄的一片甲床随之落到地上,背面?上覆盖着?一抹鲜红。

皇甫亮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近乎野兽的嘶嚎。

……

乾清宫。

皇帝着?一身常服坐在官帽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玉如意,目光却落在面?前那份染着?血的文书上。

殿内并?无宫人内侍在侧,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搁置在东侧的三足犀首香炉袅袅的升着?缕缕青烟……

严钊立在下首,眼睑微垂,默然不语。

良久之后,才见?皇帝将那份文书往前推了推,转过脸去,向屏风之后道:“你也来看一看。”

一个年约四旬的端庄妇人自屏风之后出来,却是皇后段氏。

严钊赶忙躬身行礼,口称:“义母。”

段皇后对着?他点一点头,神色温和,继而从桌上执起那几页文书,凝神细阅。

皇帝眼底有冰冷的杀机与忖度,问的却不是皇甫亮,而是:“东宫今日?如何?”

严钊心下一凛,正色道:“一切正常,殊无异样。只是有一件事?……”

他将皇长孙因为担忧东宫身体,而偷偷溜去前殿探望父王,乃至于东宫父子?二人的对话说与皇帝听。

皇帝听罢,原先还有些寒气?的面?容,霎时间为之转暖,欣然道:“英哥儿是个好孩子?,有他父亲的忠厚和孝顺。”

段皇后凝神静听,脸上显露出几分?笑意:“好像来了,我听见?英哥儿的声音了,在外边跟春姑说话呢,这孩子?打出生的时候嗓门就大。”

朱棣跟太子?一起进?了乾清宫内殿,就见?里边不止有他前世的爹、今生的爷爷在,皇后与他爹今生的义子?亲军都尉府指挥使严钊也在。

一看这个阵容,他就晓得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不然他爹、他娘并?一个心腹特务头子?,屏退侍从,关?起门来议什?么事??

只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关?我才七岁的皇甫英什?么事??

我明明只是个小孩儿!

面?前的是上辈子?的亲爹亲娘,朱棣毫无心理负担,跟着?太子?行完家礼之后,便开开心心的凑过去了:“爷爷、爷爷,我真?想你呀!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打兔子?吧,你之前答应了要教我射箭呢!”

老黄瓜刷绿漆——空间里皇帝们?牙都酸倒了一片。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朱棣也搁这儿装什?么葫芦娃呢!

皇帝却丝毫不觉得面?前这个胖崽做作。

打从太子?跟皇长孙入殿之后,他看向他们?的目光之中,便隐含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审视,此?时见?自己这健壮的大孙行事?一如从前,肉乎乎的脸蛋上满是不作假的亲昵,疑心顿消,饶是先前心绪不佳,也被哄得眉开眼笑。

“再等等——”

皇帝哈哈笑道:“等手头的事?情了结掉,爷爷亲自带你去围场打兔子?!”

段皇后笑吟吟的将手中东西折叠起来,收到袖子?里,好像那不是一份沾着?血的文书,然而一张不甚要紧的菜谱似的:“你这小滑头,难道只认识爷爷,不认识我?”

朱棣马上就腆着?脸凑上去了:“我打了兔子?给您做双手套好不好?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再给做个昭君卧兔!”

段皇后哼了一声:“兔子?毛都没看见?一根儿,倒是敢往外吹!”

朱棣嘿嘿嘿道:“我立军令状,保管能打到!”

段皇后玩笑道:“要是打不到怎么办?”

朱棣马上一指太子?:“找爹爹要啊,父债子?偿嘛!”

太子?笑骂一句:“混账东西,就你这副德行,还敢说要孝顺我呢!”

殿内众人一时哄笑起来,先前近乎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

如是说笑了一会儿,段皇后便带着?孙儿往后殿去吃果子?,朱棣看出她这是打算支开自己,叫另外三人说些要紧事?,也权当不知,高高兴兴的跟着?上辈子?的娘、这辈子?的奶奶走了。

还是那句话,我上边有爹,爹上边还有爷爷,怕啥?

我是东宫嫡长孙,我外祖父是本朝名将,我舅爷也是当代英才,怕啥?

天胡局面?,想输都难啊!

……

而在东宫之内,偏殿之中,原先安睡在塌上的皇次孙皇甫文,猛地从塌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着?。

守候在侧的保母见?状,刚近前去柔声问询:“皇孙是不是做噩梦了?”

又取了温水与他服下。

朱允炆木然的喝了下去,又难以?置信的打量周围,口中喃喃自语:“皇孙……”

再低头见?到自己此?时的这双手,如遭雷击之后,继而大喜过望!

天可怜见?,我居然回?到了还在东宫的时候!

既然如此?,朱棣那个不忠不孝的贼子?——

朱允炆想到此?处,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踌躇满志。

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