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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光殿的这一场大火, 将宫内一众后妃及皇子公主烧出了?宫,备受皇恩的珍贵妃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而与此同时?,内卫却在?珍贵妃所居住的华光殿后殿发现了?一条暗道, 暗道另一端的出口,则位于长安崇仁坊内的某座府邸,而该府邸的主人不是别人, 正是雍王府的长史梁文敏。

而内卫也在?宫中擒获两名鬼鬼祟祟的假内侍,查验拷问之后发现这两人正是雍王府招揽的江湖门客。

两条线索都?指向当今天子的胞弟雍王,然而接下来该当如何, 就全得看皇帝的心意了?。

是把雍王府长史梁文敏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贵妃去向,还是皇帝下旨申斥雍王,令宗正与大理寺共同查一查这桩惊天大案?

又或者皇帝心慈,看在?已逝皇太后的情面上, 既往不咎, 直接对外宣布珍贵妃因华光殿失火香消玉殒,将这一页轻轻掀过去?

李元达哪一条都?不想选, 悄悄令人请了?教?导过原主、向来以刚直不阿闻名朝野的柳太傅入宫议事,遣散侍从?之后,将宫中之事尽数告知。

他黯然垂泪, 伤怀不已:“朕与雍王,是手足兄弟啊,最?为亲近不过。母后临终之前, 再三叮嘱朕善待胞弟, 勿要疑他,朕也答允了?她老人家, 他刚成年,朕便将他封为雍王, 恩待甚矣,诸王皆往封地就藩,唯他一人留在?京城,就差没把心肝都?掏给他了?……”

李元达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骂原主傻逼,这不是上赶着在?自己身边埋雷吗!

你又不是没儿子,把血缘关?系这么近的弟弟留在?长安干什?么?

哪天来个?政变,好?叫他黄袍加身?

就算你在?的时?候能跟他兄弟情深,你能确保你儿子上位之后不觉得这个?皇叔扎眼?

兄弟情深不是这么搞的啊朋友!

知道宫中那条密道通往何处的时?候,李元达心里边就判了?雍王死刑,别管他跟珍贵妃到底是不是清白的,跟原主究竟是不是手足情深,他都?得死!

身为藩王,手握一条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随时?可以瞒着所有人杀入禁宫的密道,你他妈想干什?么?!

雍王究竟有没有这个?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个?途径,一旦他起了?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

李元达动了?杀心,脸上神情却愈发凄楚:“他若对贵妃有意,何不早将她纳入府中,偏等?朕将其迎入宫中之后,又做出这种事来,朕以骨肉兄弟之情待他,唯恐哪里薄了?他,却不知他将朕这个?兄长的颜面置于何地?”

柳太傅作为当朝帝师、士林执牛耳之人,固然有刚直不阿、忠言进谏的美名,但与此同时?也有着时?代赋予的弊端——他是个?铁打的直男癌。

对于珍贵妃这种出身青楼却备受皇恩,搞得皇帝荒废政事的女人,他只有一个?看法——红颜祸水,该杀!

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皇帝自己也不是好?东西?

忠君体国的士大夫怎么会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天子一定是圣明的,若是某一日他做出了?什?么不圣明的事情……

一定是妖女狐媚,蒙蔽圣心!

当初皇帝一意孤行要迎珍贵妃入宫,柳太傅便极为反对,朝堂之上为此直言进谏,只是皇帝鬼迷心窍,一心痴恋贵妃,钻了?后宫之私乃是天子家事的空子,在?朝中几个?马屁精的鼓吹之下将贵妃接进宫去了?,最?后此事以柳太傅与言官在?朝堂上连骂数日草草收场。

那时?候柳太傅就把那女子看成了?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是祸国殃民的源头,魅惑君主的祸根。

现在?再得知这女子竟然还跟雍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登时?横眉怒目,内心深处积蓄已久的愤怒煤气罐被拧开?了?阀门:

“老臣早说此女出身娼门,未蒙圣教?,绝不可迎入宫中,受命妇朝拜,乱我朝根本,如今她又勾结藩王,私通宫外,做出这等?荒淫无耻之事……”

李元达坐在?御座之上抹眼泪,听?柳太傅滔滔不绝的喷了?珍贵妃许久,终于见他转了?脸色,调转刀锋,直劈雍王:“雍王身为藩王,承蒙陛下爱重,不曾就藩,留于京中,他便是这样回报陛下圣恩的吗?!”

李元达赶忙替雍王解释:“朕的弟弟,朕自己了?解,他大抵也是一时?为妇人所惑,没什?么坏心的……”

“陛下,事到如今,您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柳太傅目光惊痛,神情中隐约泄露出几分不忍:“您生性仁善,宽待雍王,可他又是怎么对待您的?臣所虑者并非后宫与雍王有秽乱宫闱之事,而是那条随时?可以入宫的密道啊!”

“事发之前,您知道那条密道吗?您不知道,可是雍王知道!他知道,却隐瞒下来,没有告知陛下!雍王究竟意欲何为?他是否有大逆不道之心?!”

李元达勃然变色:“太傅岂可如此离间我天家骨肉!”

“陛下!事到如今,还请陛下听?老臣一言!”

柳太傅一掀衣摆,跪下身去,行过大礼之后,苦口婆心道:“宫中竟有密道通往皇城,宫城禁卫有隙,雍王既然窥得此事,何以不曾告知陛下?华光殿乃是后宫所在?,雍王却可随时?经由密道潜入,珍贵妃腹中之子,生父究竟是谁,陛下心里难道不犯嘀咕?”

“既是修建密道,又哪有只建一条的道理,依臣所见,陛下真应该趁着后妃及皇子公主往行宫避难之际彻查此事,排查隐患,以防万一啊!”

再一抬头,见皇帝面有迟疑,他愈发心焦:“陛下,就算不提那条密道,可内卫擒拿住的那两名假内侍又当作何解释?雍王派遣家臣冒充内侍,混入大内,他想干什?么?!”

李元达眉头蹙着,良久之后,终于叹一口气:“朕自会令内卫一一排查宫中其余地道,以求心安,而雍王,还盼太傅能替朕去走一遭……”

柳太傅:“将其下诏狱么?那不得让宗正和臣一起去?”

温和尊贵的君主脸上飞速的闪过一抹不悦:“太傅!”

又压低声音,黯然道:“雍王毕竟是朕的骨肉兄弟,朕不信他会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您是朕的老师,也曾经教?导过雍王,朕想让您去一趟雍王府,问一问雍王,看他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朕说,至于贵妃……”

李元达揉出来一个?忧郁而深情的表情:“朕希望她能幸福。”

柳太傅:“……”

柳太傅:“?????”

你没事吧?!!

他简直痛心疾首,恨不能立时?把潜藏在?阴暗中的奸王和淫妃抓起来杀了?才好?:“陛下!!!”

柳太傅近乎咆哮出声:“雍王心怀不轨,贵妃秽乱后宫,您怎么能这样轻轻放过?!不彻查此事,申斥雍王大逆不道的行径,您又如何对朝臣、对天下有所交代?!”

李元达衣袖掩面,泪湿衣襟,作不堪禁受之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白莲花的气息:“雍王,朕之手足,朕实在?不愿疑之,必是长史糊涂,不加劝阻,方才闹出这种事来,那密道入口所在?的府邸,不也是在?梁文敏名下的吗?将梁文敏下狱问罪,也便是了?。”

柳太傅:“……”

陛下,您实在?是太过于心软了?啊!

还有雍王!

原本他只觉得雍王糊涂,之所以做出这种事情,多半是因妇人蛊惑、长史又不曾加以规劝,彻查之后皇帝下令申斥,至多也就是夺爵幽禁便是了?。

可是现在?皇帝一力回护,再说些茶言茶语混淆视听?,柳太傅对雍王的观感便不如何好?了?。

同胞兄长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你,未及弱冠便加封亲王,给你最?富庶的封地,准许你留在?长安,不必之官——你不思感念也就罢了?,居然狼心狗肺,觊觎大统,既无人臣之忠,又无人弟之义?,这等?不忠不义?之人,还留他做什?么?!

柳太傅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

雍王府。

雍王在?院落在?驻足,俊秀的眉宇间遍是挂怀之色,见两名身着青衫的使女手持托盘从?内室出来,略松口气,迎上前去。

却见那两名使女面有难色,见了?雍王之后,秀眉蹙着,为难的摇了?摇头:“贵人不肯用膳,也不肯服药。”

雍王眼底希冀之色瞬间淡去,目露痛苦,一拳打在?了?廊下木架上,声音因痛惜而含了?三分颤意:“琳琅她,是被皇兄伤透了?心……”

叹息之后,雍王又道:“府里有大内赐下的百年紫参,送到厨下去煮了?,好?歹让她喝一口,吊着神儿才是。”

他神情逐渐变得黯淡,语气中平添几分酸涩:“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怀着孩子呢。”

两名使女应了?声,向雍王行个?礼,将将要退去的时?候,长史梁文敏匆匆过来:“王爷。”

雍王定一定神,摆摆手打发使女离开?:“文敏,你如何在?这时?候过来了??”

梁文敏目光担忧,低声道:“魏春和魏冬兄弟俩一直都?没回来,臣心里边提心吊胆的……”

雍王不意他会提起这个?,不禁失笑?:“不必担心,他们兄弟俩都?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手,不会出事的。从?失火到现在?,也只过去了?一晚上而已啊,你且再耐心等?等?。”

梁文敏笑?的勉强:“但愿如此吧。”

雍王却是神情忧虑,目光难掩爱慕的看一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琳琅她是真的存了?死志,我救得回她的人,却救不回她的心。”

“皇兄啊皇兄,”他黯然神伤,神情不平:“你既然娶了?她,又为何不善待她?琳琅这么好?的女子,你怎么能辜负!”

雍王正与长史梁文敏说着话?,却见外边急匆匆来人回禀:“王爷,柳太傅来了?。”

“这老家伙来做什?么?”雍王浓眉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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