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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好吃!”

“呀!”杨丽芝双手合十拍了一把,“姐姐你看嘛,我就说吧,绿真都说好吃的那肯定就是真好吃,咱们肯定能卖出去!”

杨美芝笑眯眯的从厨房出来,她已经初中毕业了,没考上高中,就在周边农村插队,但因为她爸爸有关系,她插队的生产队对她特别宽松,一周有两三天都是在家里。

原来,自从那天在劳教场看见明目张胆卖瓜子和纸烟的小哥哥后,她回来跟姐姐一说,杨美芝就心动了。她在公社最近的莲花沟生产大队,因为离城里近,村里不少人都偷偷往公社和市区倒腾自家的瓜瓜果果,一年下来能多点现钱,比其他山沟沟里的生产队富足得多。

杨美芝眼看着,也心动极了,可苦于没有倒腾的东西。

正巧妹妹回来一说,她就动了心思。光卖炒瓜子儿,她觉着肯定竞争不过那天的小伙子,明摆着人家已经卖了一段时间,她就想搞点儿与众不同的。

“我在市里做客的时候吃过,阳城宾馆的瓜子儿就是五香味的。”她跟着杨爸爸吃过好几顿大领导的酒席,确实比两个小土妞见多识广。

而且,她在莲花沟插队,跟的就是沟里大厨,跟着她学过红烧肉,寻思着要把这些大料放瓜子儿上,那还不得让人香掉了舌头?

瞅着杨老师上市里培训一个星期,她就在家自个儿实验起来。瓜子儿是别人送的,大料家里偷偷开着个简易小卖部,有的是。

一开始,她放多了冰糖,觉着怪怪的,干脆不用糖,只放甘草,甘甜回味比单纯的甜口感好,再放点盐巴味精,放水里合着葵花籽一起煮,煮得入味后晾干,再回锅炒到焦脆就是这个味儿啦!

幺妹竖起大拇指,“美芝姐姐真厉害!”

杨美芝也是小眼睛,平时看着很一般,但姊妹俩都是小而精致,鼻子嘴巴脸蛋都很小,白白净净也挺耐看。幺妹看着,情不自禁感叹:“姐姐真漂亮。”

“噗嗤……小丫头,哪有你漂亮?你这小嘴巴可真甜嘞!”

幺妹害羞的笑笑,又吃了两颗瓜子儿。既然是要卖钱的,她就不好多吃,尝个味儿打算回家去了。

“诶等等,我找你们来,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幺妹和杨丽芝对视一眼,难道是……

“对,你们帮我去劳教场卖瓜子儿怎么样?我一把给你们二厘钱。”把数是按小伙子的算,他手大,自然也就抓得多,以她俩的小巴掌算,一小把五香瓜子儿正好抵小伙子的一大把原味瓜子儿。

这买卖不亏,而且赚头应该还不小嘞!

一把挣二厘的售卖费,十把就是二分,一百把就是二角,五百把就能挣一块钱!两小只没咋见过钱的,立马拍胸脯保证:“姐姐放心,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杨美芝笑得像只狐狸,给她们一人准备一只可以挎在肩上的布褡裢,她装好满满一篓瓜子儿,用自行车推着来到劳教场。

此时的劳教场,比四天前还热闹,简直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杨美芝给她们布褡裢装满,将她们支使到人最多最挤的地方,“去试试,喊一喊就有人买啦。”

杨丽芝终究是害羞些,磨磨蹭蹭来到人群外围,小声的问好朋友:“我们真要卖吗?会不会没人买呀?”

幺妹趁机又嗑了几颗,“这么好吃,会有人买哒。”

“可……可……”

为了挣钱,没吃中午饭饿了一路的小地精不想可是,她现在只想挣钱去买好吃的,大眼睛打量一圈,找到一个面善的中年妇女,脆生生地问:“伯娘要吃瓜子儿吗?五香味的哟!一分钱一把。”

她生得漂亮,就跟放大版的年画娃娃活生生从年画里走出来一样,乌溜溜的大眼睛又黑又亮,里头满是真诚和期待,你说谁能不心动?

更何况她还张开小手,白净净笔直的手掌心里躺着三颗瓜子儿,“伯娘可以尝尝,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哟。”

女人仿佛被年画娃娃蛊惑,不由自主的拿起一颗,“啧啧,真香,放了不少大料吧?”

“是嘞,一分钱一把哟,很便宜哒!”

虽然这年代依然穷,可一分钱对于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来说,还真不算多少,女人递过来一分钱,幺妹大大的满满的抓了一把给她。身旁其他妇女看见,见女人含在嘴里慢慢的嘬,恨不得把瓜子壳也嘬干净,顿时也馋了,都想尝尝五香味到底是个啥味道。

大家你一分,我一分,有的直接要求给装满她口袋,幺妹压根忙不过来,干脆把衣服口袋撑开,让大家放钱进去,她另一只手专门负责抓瓜子儿。

当然,慌乱之下,也会遇到几个贪便宜的妇女,自个儿伸大手进褡裢里抓,一抓就是一大把……小地精也没法啊,实在是太抢手啦!

甚至还有几个想吃白食的年轻男人,看她一个小女娃娃在人山人海里钻进钻出,附近也没家长跟着,顿时起了贼心,几个人把她夹在中间,你一把我一把的偷瓜子儿,小地精再能干,那也挤不过这么多有心人……等再出来的时候,损失了不老少嘞!

她有点气馁的将事情说了,杨丽芝更加不敢挤进去了,她连叫卖都张不开口。

“要不咱们回去吧,我姐就是故意使咱们来,把咱们当廉价劳动力剥削呢!”杨丽芝嘟着嘴,非常不满意的说。

幺妹是个憨厚孩子,美芝姐姐以前也会给她零嘴吃,她不觉着是剥削:“咱们这是凭自己劳动挣钱,挣了钱就能买东西吃啦,我发现供销社新出了一种叫菠萝豆的,可好吃啦……”

“真的?”

“真哒!”幺妹见她实在不愿开口叫卖,干脆俩人合作,她负责叫卖和抓瓜子儿,让丽芝专门收钱找钱,这样就不会混乱啦。

她们身形还不算太大,挤进去不难,窜来窜去也不惹人眼,倒是很快就将两个褡裢卖空,又出来装了几个回合。

一直卖到一点过,她们才气喘吁吁红着脸挤出来,杨美芝雄心勃勃,炒的瓜子起码有二三十斤,所剩已经不多,还想让她们继续卖。

杨丽芝不干了,擦着额头的汗跺脚,“姐你咋自个儿不去卖呢?”

两个小的热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吃了多少别人的臭屁臭汗,她倒好,穿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站在大树下乘凉。关键吧,她数钱还不爽快,说好的一把分她们二厘,按照总钱数八块六毛四分算,她应该分她们一块七毛二分八厘才对,可她硬说她们把瓜子儿卖丢了,只给一块半。

杨丽芝气疯了都,“周扒皮!你还是我姐吗你?骗咱们帮你干苦力却不给钱,你自个儿咋不去啊?”

杨美芝没想到妹妹这么易燃易爆炸,当然,她也想不到她们为了卖这些东西受了多少罪,“你胡说啥呢,信不信我告爸妈,你昨儿偷偷拿走抽屉里的五分钱?”

杨丽芝的脸更红了,生气的反呛回去:“你告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妈妈的大料煮瓜子儿,做无本买卖,还想压榨剥削我们,你这资本主义倾向可真够严重的!”

姐俩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可怜的小地精,饿着肚子挤了一圈,她只想赶紧拿到钱,买个吃的垫垫肚子。

此时此刻的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胡峻哥哥和菲菲以前的困难,那么多日月,那么多严寒酷暑,他们是怎么挨着饿捡垃圾的?是怎么在肚子空空如也的情况下还坚持上课的?

她觉着,胡峻哥哥实在是太了不起啦,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居然还能考第二名!

拿到血汗钱,两个人气呼呼的冲到供销社,财大气粗地称了一块钱的菠萝豆,两根奶油冰棍儿,还剩四毛多钱,两个人平分。

有吃的又有钱,哪里还记得刚才的艰辛?俩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路走一路吃,赶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全社会都在忙着拨乱反正,学校也乱得没个章法,一会儿说不用劳动全天都要上课,一会儿又说劳动不能丢,课只上半天……反正不管怎么安排,学生只能听老师的。

老师说天热,先上两节课再去劳动,于是,没有睡午觉的她们,一进教室就困成马了,老师在上头讲啥不知道,她们反正是在座位上小鸡啄米。

小孩的气总是消得很快,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两个人都想不起中午的委屈了,又贱兮兮的跑去问杨美芝,“明天还卖不卖呀周扒皮姐姐?”

明儿是周六,劳教场上的人只会更多,许多不上学的孩子也会跟着大人去,潜在客户更多嘞。杨美芝想到这茬,怎么可能不去?又连夜炒了十多斤瓜子儿,前提是出门前就得把瓜子儿称重,算好大致的把数,要是少得太多就要扣她们工资。

找不到工作的两小只,只能答应资本家的剥削条件。

***

黄柔和陈静的诗社筹备得差不多了,挂靠在市文化馆集体下,由市文联和作协担任指导,还请动了龙葵大作家给她们题词,大河诗社还没正式开起来,在阳城市却已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现在一说“大河诗社”,即使不知道它出了些什么诗人什么名诗,可整个文化界都知道这是龙老关怀下孵化的文艺雏鸟。

这还是个蛋呢,关心的人就已经不少了。黄柔和陈静愈发忙得脚不沾地,连周末也没时间休息。

顾学章果然守信,给她们从物资局要到一笔活动经费,虽然不多,只有四百块,可有了物资局带头,其他各部门单位,也或多或少给了几十上百块资助,一番“要”下来,居然给拉到小两千的活动经费。

这可把陈静高兴坏了,这相当于她四年的工资啦!

手里有了钱,她们愈发踌躇满志。

没有固定地点?

学校自从听说她们组建诗社后高度重视,坚决给予配合和支持,给调拨了两间闲置教室作活动地点。一间用来办公和储存诗社公共物品,一间设置成诗社活动室。

没有固定组织架构?

龙葵答应出任名誉社长,毛大师当顾问,陈静任社长,她的同学和黄柔任副社长,另外几个随同奔走的同学分别任秘书长和外联部部长。

诗社还没开起来,已经有不少文化界人士慕名而来,主动要求加入呢!

于是,又多了八名理事,都是阳城市小有名气的文人……当然,基本是男的。

经费地点组织架构都有了,现在就差专职工作人员,维持诗社的日常运营了。而且,黄柔还发现个问题——她们居然没有负责财务工作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