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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太气得在友娣头上打了一巴掌,死丫头嘴咋这么馋呢,认识不认识的都往嘴里塞。

友娣早笑嘻嘻的跑开了,来到院墙角牛卵树下,春苗和春晖问:“妹啊,你能听懂他说啥不?”

小地精摇摇头,“他喵言喵语的,我才不听呢。友娣姐姐快来,我们吃巧克力吧!”

因为姐妹几个没来齐,她一直舍不得吃,巧克力握手里都软了。只见剥开塑料纸,里头是一块长方形的棕黑色的东西,闻起来有股怪怪的香味。

因为没吃过,大家都觉着,真香!

就连活过两辈子的春晖也没吃过,她以前是对这些糖果不感兴趣,现在是想吃没得吃啦。

幺妹数数人头,小彩鱼不算,一共五个人,巧克力已经软了,不好分割……“嗯,我们一人一口叭。”

“春苗姐姐先吃。”

春苗让着她,“妹先来,我嘴大,一口就给你咬没了哟。”

小地精一听,这还了得,“那我先吃,一小口哦,说好哒。”

众人点头,眼巴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的傻妹妹哟,你倒是快点儿啊!再不吃都给太阳晒化了!

幺妹知道大家一起吃的东西不能舔,只好狠狠心用牙齿小小的咬一口,包在嘴里,用舌头尖顶来顶去,想让它化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咋样?啥味道?”友娣迫不及待的问。

幺妹皱着眉头,“苦……”

得嘞,这回友娣犹豫了,她嘴是馋,啥都想吃,可唯独不喜欢苦的东西,这味道总是跟“药”挂钩。春苗也犹豫起来,她现在有爸妈给的生活费,还有奶奶补贴,每个月回家都能剩下钱给妹妹们买半斤糖,其实不怎么馋零嘴儿。

“唔……还有点儿甜,滑滑的……”幺妹继续反馈,于是,春晖跳过友娣和春苗,直接咬了一口。别说,还真有点苦,可又不是吃药的苦,像猪油在舌尖化开。

“这叫丝滑。”

“啥,啥叫丝滑啊?”春芽才不管呢,“嗷呜”一口,本来平平整整的糖面就多了个大缺口。

友娣急了,“春芽你不守规矩,说好每人只能咬一小口的!”

于是,生怕再来一口就没她的了,她赶紧咬一口,来不及尝味道,闭着眼睛吃药似的咽下去,完成这个试吃巧克力的仪式感就可以了。

一圈转下来,最后还剩一点点,又回到了幺妹手里,她舍不得吃,忍着口水悄悄把妈妈叫过来,塞到妈妈手里。

妈妈呀,已经好多好多年没吃过啦,她记着呢!

黄柔感动得眼眶发酸,她的小闺女,可真会疼人,真恨不能抱心窝上,好好的香香她,亲亲她。

大家开始谈论巧克力的滋味,什么“苦”啊,“甜”啊,“丝滑”啊,“香”啊,说得头头是道,可怜的崔友娣她连味道都没尝到就囫囵吞枣了!

春苗笑她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就连幺妹也觉着,“姐姐你下次吃东西慢点儿好不好?美味的食物要仔细的品尝哟。”

被大家“嘲笑”,友娣面子上过不去,“哼,我才不喜欢呢,洋人的东西有啥好吃的,咱们是中国人,生的是中国胃,只适合吃中国食物。”

大家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一开始不过是没吃过图个新鲜罢了,吃过也就那样吧,洋人爱吃那是他们就是洋人胃,反正她们中国胃不觉着怎么样。

幺妹捏紧小拳头,“对,不能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劳教大会和忆苦思甜的热闹没白看,觉悟还挺高。

别看“卖壳叔叔”跟翻译嘀嘀咕咕说话,可他眼睛一直看着这边呢,看见女孩们那宝贝的,奉若神明似的样子,嘴边闪过一丝不屑。

但他修养好,不说,也不表露,只是端起桌上那放了半天的不知道是什么古怪东西的茶碗。

咦……还有点香!

不是茶香,有点像花香,可又不知道是什么花,闻起来让人精神一振。大西部太干旱了,他鼻腔太过干燥,毛细血管已经破裂出血了,现在闻着,好像鼻腔里温润温润的。

他先不喝,惊喜的问翻译:“这是你们中国人的古老草药吗?”在美国,“来自东方的神秘草药”就跟传说里吸血鬼怕马鞭草一样,荒诞可笑。

翻译闻了闻,“不知道,我也没喝过。”

他端起自己的碗,小小的抿了一口,“咦,还有点淡淡的甜味,合着花香,像……”

迈克等了一会儿,见他喝后没中毒,这才小心的尝一口,忽然眼睛就是一亮,“哦我的上帝,这是春天!我喝到了春天!”

翻译一脸懵逼,能喝出春天?这是什么鬼形容,这资本主义老外脑子就是不好使。

迈克忙端起来,大口大口的喝,喝得不过瘾,直接拿着碗走到厨房,对崔老太点点头,蹩脚的说了句“泥好”,指指空了的碗。

崔老太不得不看向他穷得只剩半截儿的短裤,看吧,穷得都来讨吃的了,要是这么高大年轻力壮的后生在牛屎沟,哪能穷成这样?怎么说也能穿上条长裤,挡挡风寒啊!

可这个点儿早不早晚不晚的,家里也没啥吃的,只能先给他一碗蜂蜜水充饥。

这回,迈克一口喝进去,咂吧咂吧嘴,总觉着少点啥,他指指外面翻译的,又指指自己的,摇头,表示不对劲,不该这样。

崔老太看他指手画脚半天,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是没听懂,摇摇头。

迈克急得不行,他觉着第一次的水似乎有股神奇的力量,喝了之后他不止鼻子舒服,连整个肚子都舒服得不得了,可第二次的就没这种感觉,只是清甜。

他跟大多数美国人一样嗜糖,那样的蜂蜜水远远赶不上一杯可口可乐给他的甜蜜感和幸福感。他急得嗷嗷叫,让翻译过来解释“春天的味道”,可翻译哪儿知道啊!

看他连说带跳半天,再看看自己的碗,明白了。

原来是要让崔老太再给他加两朵花儿,崔老太无法,只好叫友娣来:“你哪儿摘的花儿,再给他摘两朵,可怜见的,大冬天也没条体面的长裤穿。”

幸好黄柔没听见婆婆的话,不然估计得笑喷了。

她现在,正跟另外两名年轻人说话呢,其中一个还是见过的记者蒋帆。第一次是段书记来送介绍信,第二次是益民饭店,在郝顺东组局上。

“蒋记者现在哪儿高就?”

蒋帆推了推眼睛,“高就谈不上,就在市政办。”

黄柔心道,能被挑中陪同外宾的可不是普通人,这小伙子一看就是有眼力见儿的,又曾跟过段书记,现在年纪轻轻就在政府办,以后说不定能到哪儿呢!

“对了黄老师听说没,段书记下个月就要出任农业部农村发展司副司长了。”蒋帆一个人待得无聊,也懒得听老外的叽叽呱呱,不由得说起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来。

黄柔大惊,段书记这可真是官运亨通啊!从小小的大河口公社书记一跃上北京……当然,也不能叫鲤鱼跃龙门,因为他老人家原本就在农业部工作,回去只不过是平反后官复原职罢了。

那样一位为农民干实事的人,去了农村发展司,是不是意味着国内的农村大环境会有什么起色?牛屎沟现在不许种黑皮瓜了,社员们谁也不乐意,包括张爱国自己在内,都偷偷摸摸种呢。

崔家因为是第一家种的,反倒被太多人盯着,不好下手,院里都只敢种点花生土豆。没了西瓜卖,崔家收入又少了一块,大家都着急啊。

最近风声太紧,做好的包包不敢送出去,上好的西瓜籽儿不敢育苗,可急死崔家人了。

大环境变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们可以先种上?等到能结瓜的时候,说不定文件就下来了!

黄柔觉着,婆婆要是听见这消息,还不知道得多高兴呢。昨晚大家围在一起,让她给春月写封信,大哥一句,大嫂一句,二哥一句,幺妹一句,春芽一句的……她是写哪儿算哪儿。顺便,经过菲菲的事,她也正想给春月说说,出门在外,尤其是女孩多的集体生活里,要注意的还挺多。

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写了满满八页信签纸,可把婆婆高兴的,仿佛已经看见孙女收到信,并在信的嘱托下安分守己为崔家争光的模样。晚上挨着她,越说越来劲儿,一直聊到后半夜才睡。

黄柔现在把她当亲娘,她高兴,黄柔就高兴。

正想着,忽然听见幺妹叫她:“妈妈,妈妈你来一下下嘛。”

“怎么啦?”

幺妹指指花生丛,嫩嫩的花生苗用稻草盖着,上头还给搭了个保温棚子,鸡粪鹅粪时不时的施上,可谓煞费苦心。

可现在,长势喜人的花生苗居然死了好几根,好端端的叶子枯萎,茎也黄了,像被霜打的茄子。可黄柔确定,棚子加稻草的双重保险,霜是打不着的。

“莫非是生病了?”她捡起一根枯死的花生苗,可叶子上干干净净,一没虫子虫卵,二没斑点。

这可是幺妹带进家门的“新物种”,她很着急,“妈妈怎么办呀?”

她已经用灵力感受过,也没感受到它们是怎么啦。平时生小病的话,她只需要稍微用一点点灵力就能感受到,并且治愈它们,可这次真的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可能是天太冷了?”黄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枯苗所在的位置是棚子底下最中心,周围靠边的都没冻死,偏偏把它中间的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