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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明朝看的课外书十分之多,知识涉猎面很广,总能说出一些他从没听说过的事情或者冷知识,而他本人也很热心,武力值不低,身上那股敢闯敢干的侠义心肠,正是明朝所欠缺的……一来二去,现在两个人也玩得挺好。

男孩子有男孩子的玩法,小猫蛋看了会儿觉着自己不感兴趣,就磨磨蹭蹭到妈妈身边,踮着脚看妈妈切土豆丝,“妈妈今天吃什么呀?”

“土豆饼怎么样?”

“好呀!又香又脆的土豆饼小野最爱啦!”

安然的土豆饼其实很简单,就是土豆丝切出来淘洗干净淀粉,打俩鸡蛋,加几勺面粉搅拌均匀,放油里炸,用锅铲按住就能成型,炸出来的土豆丝连在一起,金黄金黄的饼状,又香又脆,再撒上一点独门特制的辣椒面,那简直了。

当然,天气干燥,光吃这个肯定上火,安然又用薄荷烧了一盆薄荷鸡蛋汤,薄荷清热解毒,还有小猫蛋最喜欢的清香,反正是吃得小肚子都鼓起来还不愿歇筷呢。

吃过饭,张怡还没来接孩子,趁着天没黑,安然就想把菜地给平整一下,种青菜那块青菜吃光了,她想种成薄荷,因为孩子爱吃。薄荷其实很好活,不需要连根带土的栽,只用插根杆儿都能活。

安然把刚才择菜时摘出来的老的薄荷梗依次插进土里,再浇点水就可以静待发芽了。

小猫蛋在旁边蹲着观察,“妈妈为什么不用薄荷秧子呀?”阳城人说话啥都喜欢带个“子”。

“因为薄荷一插就能活,不用秧子。”安然把土松了松,又用一片竹篱笆围上,以防刚冒芽就被鸡给霍霍了。

小孩的想象力和联想力总是莫名其妙,说着薄荷呢,小猫蛋忽然想了想,“什么是病秧子呀妈妈?”

“就是从小生病,经常生病的人,不过这是骂人的话,不尊重别人哦。”

小猫蛋叹口气,大彻大悟:“那个伯伯是坏人,他说要弄死病秧子。”

安然一愣,“哪个伯伯?”不过她脑海里已经出现一个人了,从小生病一直不健康的人,不就是张怡的儿子吗?

“就是那天我们租房子见到的伯伯呀,他跟阿姨说,说要弄死病秧子,我全都听见了。”只是当时妈妈不让她当传声筒。

安然心头一跳,还真是,难道吕和平出轨还不够,还想弄死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可是亲骨肉啊!再病那也是宝贝,怎么忍心呢?

不过,下一秒她想起社会新闻上看到的,孩子得了重病大病,父亲跑路的多,大部分母亲都坚持下来了,当然也不排除有母亲跑路父亲坚守的,就因为高昂的医疗费用和巨大的思想压力,逼得跑路不算,还有把孩子扔外头自生自灭的,甚至故意人为制造“意外”弄死孩子,再骗保的……

最初,都只是为了一个“解脱”。

安然上辈子就是在经济和心理双重压力下把孩子养大的,她太理解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了,真的她宁愿把那些病全生她身上,也不要老天爷折磨孩子。

可哪怕是最难那几年,哪怕是她都快穷得上天桥讨吃讨喝了,她也没想过放弃孩子。

这吕和平,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忽然,安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上辈子张怡儿子的死,也是……

毕竟,据她了解,红斑狼疮确实是很严重的病,到后期会累及全身多个器官,可才六岁啊,也没听张怡说病到各个器官出问题。

反而,那个孩子的直接死因并不是疾病,而是车祸。据说是国庆节前一天,他跟别人去看热闹,然后那天的场馆发生意外,天花板上的电扇掉下来打到了好几个人,人群恐慌之下四处逃散,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人为什么跑回来,也只能下意识跟着转身跑,结果刚进来的就撞上……跌倒好几个,幸而没有发生严重的踩踏事故。

张怡的儿子,就是跟着人跑出去,跟妈妈跑散了,这才在街上被拖拉机撞死的。

父母最不能接受的孩子离去方式就是意外吧,要说常年生病那是已经不断做好心理建设,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的,可……唉!

安然不敢想,一想她就会想到自己的上辈子,操那么多心是真的,爱是真的,压力也是真的……唯独孩子是假的。

小猫蛋:感觉妈妈好爱好爱我呀,妈妈手都没来得及洗就抱起我,亲我,爱我都爱哭了哟。

***

随着国庆节的临近,安然心里越来越沉重,她可以肯定,上辈子发生踩踏事故的活动应该就是市总工会举办的这场大比武。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有了吕和平可能不做人的猜想,安然再一联想到“大活动”,又是国庆节前一天,第一反应就是女工大比武。

于是她第一时间赶到体育馆,两边已经协调好,场馆申请下来了,虽然体育馆工作人员一再说明各项设施他们已经检查过没问题,可安然还是找来小海燕的工程队,用梯子支着,爬到屋顶上,从屋顶爬到天花板夹层里。

一检查,还真有一个电扇的螺丝松了,从底下往上看基本看不出问题,但如果时间开久了,保不齐会掉下去。

削到人可就遭了。

能发现问题总比没发现的好,安然松口气,让他们顺便帮忙给拧紧,又把各处通风口、窗口、灯泡、吊灯、电线之类的有风险的地方全排查了一遍。

举办大型活动,真的最怕的就是安全事故。当年顾慎言就因为一块帘子没挂稳差点断送了职业生涯,这几年系统内还一直当笑话流传呢。

而且,这次的大比武对安然来说,还跟一个无辜小孩的生命息息相关。如果没有发生骚乱,张怡儿子不会跑出去,更不会被车撞死。

而最近工会的同事发现,安主任就像跟体育馆杠上了一样,每天三趟的往那边跑,不是爬屋顶就是钻板凳脚,横看竖看,好像能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安然一面加强场馆的安全排查,一面也在纠结,要不要把猫蛋听到的话告诉张怡,提醒她注意一下……可一想到这人心计之深沉,万一她不信她们是偶然听见的,硬要刨根问题怎么办?安然可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皮,她想以“好朋友”之名,以牙还牙,让她尝尝上辈子自己吃过的苦头。

孩子,她是不想殃及的,大人的仇她只会报在大人身上。

看来,只能到时候想办法拖住那个孩子,别让孩子出场馆,或者直接就别让他出门。

计划着,日子就过得很快,很快来到1977年的九月底,这是粉碎四个人的小团伙之后的第一个国庆节,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仿佛一位久病缠身的母亲,终于病去如抽丝,全国各个行业各个领域换发生机,最典型的表现就是老百姓们爱出门了,不仅敢于并且善于谈论政治了,也更乐于参加文学艺术和娱乐活动了。

9月30号早上一大早,安然起来洗头洗澡,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穿上闺女买的裙子,儿子买的皮鞋,再把头发盘上去,用宋致远送的口红涂了淡淡一点,画个很淡的淡妆,因为她皮肤偏白,也没啥斑痘啥的,倒不需要怎么遮瑕,口红一涂,整个人就精神焕发了。

来到体育馆,不仅本部门的人,几乎整个总工会的同事都到齐了,“不好意思我还来晚了,你们来得可真早。”

贺林华也换了件稍微带点淡蓝色的衬衣,看着显年轻不少,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换了裙子或者鲜亮一点的着装,跟平时不一样了。安然还挺欣慰,女同志嘛,无论啥环境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着就赏心悦目啊。

“怎么样了?”贺林华其实已经来看过好几次,可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场次安排好了,从医疗组开始,每个组分成若干个十人小组,打分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各行业优秀代表作评委,共十人,另一部分则是现场观众打分,每一个小组可有一朵小红花,观众可以把自己的小红花投给他觉得最优秀的选手,一个小组只能选投一人,综合两部分评分得出最终分数,每个小组胜出一人,最后几个小组胜出者由高到低确定名次。”

贺林华其实早就问过几次怎么打分怎么保证公平公正,可安然一直说她没想好,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法子。因为请的评委都是业内专家,同一个系统内都是熟面孔,总有个亲疏远近,对跟专家关系不好的选手确实不公平,可每次随机发放十朵小红花到观众手里,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评分的公正性,哪怕观众认识某个选手,也不可能十个观众都认识。

而且,这时候的人们都有很强的廉耻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投票要是投给了表现不好的选手,人们说不定还会喝倒彩呢!谁也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哪怕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硬着头皮公平公正到底。

当然,给观众投票权,其实也是增强观众参与感、期待感的有效手段,说不定还能把场内气氛调动起来呢!

贺林华听她解释,也笑着点点头,“你这个小安,点子倒是怪多。”

安然不仅点子多,她还把每个环节都安排好了人手,避免投小红花时出现混乱,她部门的人把着主要关卡,她又从合作社里挑了三十名精干妇女来帮忙,提前一天就培训好的,怎么发小红花,怎么统计小红花,怎么维持秩序,甚至还给她们一人做了件红马褂,像后世的志愿者一般统一着装,这样方便她找人,也方便群众有事求助。

就这样,贺林华看着朝气蓬勃、步调统一的,十步一岗的“志愿者”们,心里暗暗称赞,安然当初说要办啥合作社,她也没往深处想,这两年算是看出来了,当初每走的一步,都是为现在及以后铺路的。

她不由得想起上次组织部找她谈话的事来,组织部说本来她的资历是够了,也在总工会待了两年了,按理来说是应该调走了,非升即走嘛,可组织上更看重安然同志,觉着她适合做宣传口的工作,所以想把她调去宣传口,这样的话她可能就暂时走不了了,只能继续在工会干两到三年。

因为她的特殊经历,组织部谈话也是优先找的她,问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