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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再见前来观礼的人。晋国大长公主便是萧司空的妻子,五十来岁的人,保养得仿佛四十 许,精神也不坏,这是最有脸面的人,接着是皇帝的姐妹们、又有皇帝的女儿们等等。与大长公主对坐榻上的是一个衣衫素净的妇人,梁玉猜这就是李淑妃。

凌贤妃在另一边,身后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梁玉还依稀记得她的长相——凌珍珍。凌贤妃正与旁边一位宫装妇人说话,李吉悄声告诉梁玉:“三姨,这是圣人的妹妹,乐阳公主。”

看到梁婕妤来了,凌贤妃笑着起身:“主人家来了。哎哟,这是谁呀?不是咱们三姨么?你们怎么偷偷来了,我们都不知道的。”

晋国大长公主慢悠悠地起身:“延嘉殿的事,为什么要你知道?”

这就呛上了?梁玉原本听凌贤妃说话就不大舒服,不料不用自己呛,最厉害的一个代为出头了,也就乐得装傻。心道,宋奇真是奇人!叫他猜着了!

扶着南氏拜见了大长公主为首的一众公主,李淑妃为首的一众宫妃,人也就算见得差不多了。诸公主、宫妃也将梁家女眷看了个遍,都在心里说,这家灵气都在这个闺女身上了。心里怎么想的,脸上都没带出来。南氏等人的本事就没这么高,大多带着点茫然。

这一室的珠光宝气,锦衣霓裳,公主们还都有血缘关系,还都上着流行的妆,南氏有点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了。

梁玉记性倒好,也只能提醒南氏一人,是以梁大嫂往下,干脆都闭嘴了。宋奇教过:“可说可不说,不说。”

梁婕妤眼前只有一个妹妹的时候,还能叫妹妹躲在自己身后,自己挺身而出去挨打。现在一大家子在这里,且不是挨打,她就照顾不过来。凌贤妃和大长公主对着呛,她才张了个口,两人已经呛完了。沉默得太久的人,让她说话她都很难与别人顺畅的沟通,哪怕她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梁婕妤看着妹妹,干着急,只恨自己蜷得太久不会伸展了。梁玉一面帮南氏跟晋国大长公主交流,一面往仁孝太子遗孤那里看了两眼。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有一双沉静的眼睛。前太子妃也不奢华,与李淑妃婆媳两个只是静静坐着,偶尔才说一两句话。小姑娘索性就一言不发了。

衣食不缺,大概是缺点母亲祖母以外的关爱。人情冷暖,梁玉太明白了。

说不几句话,仪式开始了。

礼毕,去昭阳殿拜见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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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昭阳殿,凌贤妃原打着看徐国夫人发疯的主意,没想到徐国夫人虽然脸上没多少笑影,却也说了几句恭贺的场面话,还不是冷嘲热讽,而是正正经经的!

真是见了鬼了!徐国夫人鬼上身了吗?凌贤妃不可思议地想。

徐国夫人根本没看她,只对南氏道:“做父母的,看到儿女有着落才是真的安心。不过今天婕妤父亲不能亲见,他们会有东宫的人招待,你多看看,回去讲给他听,也是一样的。”

天爷!徐国夫人疯了!

所有人都惊了!

桓琚父子俩是只要今天这场面过得去,就不会计较徐国夫人是疯了还是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梁玉看着徐国夫人,心说,就怕你是来不及了。

桓琚也不肯信徐国夫人是改好了,他很疑心这是徐国夫人的缓兵之计,恐怕是有人提醒了她。没用的,此事不在徐国夫人一个人,而在于她和她、杜皇后身边的一群人,想压制皇帝的权威。这是不可以的。

桓琚不动声色,问候了大长公主,再问南氏几句,抽空还问梁玉:“三姨近来读书了吗?”

梁玉笑道:“才读,明明学了一些了,越学越觉得自己懂得少,真是奇了怪了。”

桓琚大笑。

“真的,以前我敢跟他们说,谁不好好学,学不会,我打谁。现在不敢说了,总想,我自己是不是学会了呢?真是……这事一定有古怪!”

桓琚笑得更大声了。凌贤妃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谁都没看,低着头就站在父亲的阴影里,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梁玉却知道,这角度,刚好能让太子看到他的侄女。

行,我知道了。

拜完帝后,徐国夫人先说:“昭阳殿的礼毕了,今天是婕妤的事,该让婕妤回延嘉殿主持。”竟抢在了凌贤妃的前面表达了善意,还挺到位的。凌贤妃更懵了:昭阳殿认命了?!

杜皇后居然也应和:“圣人,我们同去,如何?”

一群人热热闹闹又都去了延嘉殿。

梁婕妤战战兢兢,亏得帝后没有一个挑理的,客人们也都不在意。宴罢,帝后二人还没走,还要做足样子,要一起玩。凌贤妃这时才又打起精神来,她倒是想满场飞,可是晋国大长公主来了,此人一向看她不顺眼,李淑妃也来了,明摆着是来保梁婕妤的。行吧,凌贤妃想,那你们闹吧。我不信梁家丫头出风头,徐国夫人还能忍下去。

徐国夫人真个忍了。

虽然还是不怎么笑,还端着长辈的谱儿。却不但没有为难梁婕妤,看梁婕妤实在不是个能主持热闹场面的人——饮宴招歌舞还好,玩耍梁婕妤就不在行——徐国夫人就说梁玉和凌珍珍两个:“你们姑娘家正在玩的年纪,坐着多么的无趣?看看投壶、弹棋、双棋,再不行抹牌,哪样不能玩呢?”

梁玉心道,您要是仨月前这样,我把您跟我亲娘一样的孝敬,现在……只怕你亲女婿都不信你是真的改了。

脸上还是笑着,起身听了,答道:“正琢磨着先玩什么好呢。”

桓琚有心做脸,梁婕妤是实在扶不上墙,她自己也死活不肯上去。有徐国夫人这个茬儿,桓琚也只能接了说梁玉:“不用琢磨,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挨个儿来也成。你是姑姑,你不玩,你侄女们怎么好抢在你前面玩呢?跟她们玩吧,下注去!钱没带够我给你。”

梁玉还是笑嘻嘻地:“那我就不客气啦,赢了的咱们对半儿分。”

桓琚的妹妹乐阳公主好奇道:“你就这么拿得准一定能赢?”

梁玉笑道:“我才学这个,听说新手的手气都旺。”

桓琚也来了兴趣:“那便来!输了我可是不饶的,谁都不许让她。罢了,投壶吧,我坐庄。不比谁投得更好,只看投中投不中。投不中就算是输。就看手气!下注,都拿金钱来!”

“行!”梁玉话是这么讲,可她手里没有“金钱”。所谓金钱,与市面上使的铜钱的区别就是,它是黄金铸造的,且不在市面流通,是宫里铸造的用来赏赐、玩耍的。

桓琚道:“你钱呢?”

晋国大长公主道:“做了皇帝的人,出息。不是说你出的吗?”桓琚连声说:“我出我出。”

开局。乐阳公主对梁玉。

梁玉的投壶是才练的,吕娘子打进了梁府,除了读书,就教她吃喝玩乐,勤俭节约是没有的,腐化享乐是培养的。宋奇也跟着惯纵,有求必应。立志把个早起劈柴烧火的小学徒,养成个五毒俱全的大奇葩。吕娘子还称赞:“你这天份,别人求也求不来!”

投壶的壶也跟一般的壶不大一样,口细,颈长,有两耳。梁玉捏了箭,问道:“有什么讲究没有?要全壶吗?”全壶即全入瓶中。

桓琚道:“贯耳也算你中。”贯耳即投中壶耳圆环。

梁玉将手里的箭一一投入壶中,自始至终手都是稳稳的,每投一箭节奏的间隔也是一致。投完了,拍拍手,笑道:“怎么样?赌注呢?”

桓琚笑着代妹妹付了钱,又指公主、妃嫔们说:“你们也与她赌,谁赌赢了,我有赏!”又指梁婕妤,让她去给妹妹收钱,梁玉算是替梁婕妤在赌,可算把梁婕妤捆梁玉身上给推到前台上去了。

乐阳公主就不信梁玉是才学的投壶,桓嶷的大姐丰邑公主则是不信她的手气一定是这么好。两人都知道梁玉是从乡间来的,乐阳公主就认为是乡间也有这种投壶的游戏,因为“乡礼”中有“射”,这是写在《礼记》里的。丰邑公主则想拉着梁玉去弹棋,也做赌注,她认为即使什么都会,也不可能局局都赢,一定要试试。

二人也是煞费苦心给桓琚抬轿子,梁婕妤明显抬不起来,只好抬她妹妹,反正要热热闹闹的。乐阳公主看到凌贤妃使了好几回眼色了,只当没看见。她是与凌贤妃交好,可那是看皇帝的面子。

两人就拉着梁玉从弹棋赌到双陆,再来干脆摇骰子。渐渐地,延嘉殿里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两人拉着姐妹、大小嫂子、各种“阿姨”,一道下注,梁玉面前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起初,都存了“看至尊父子面子,来送钱”的心,渐渐好胜心起,都不肯信邪,个个认真了起来,不幸还是输。梁玉好像是个天生的赌徒,赌具在她手里驯服极了。

几局过后,桓琚带着儿子,杜皇后带着亲娘,都与晋国大长公主一道凑近了围观。

徐国夫人只是提议,桓琚也不过顺水推舟,都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情形,也都觉得有趣。徐国夫人站在梁玉身后,桓琚则站在梁玉对面张美人身后,都给自己看中的人加油。其他人更是挽袖握拳,喊成一片。

揭开骰盅,又是梁玉赢了。她们这一局玩的最简单的赌大小,三枚骰子,点数多的为胜,如果同时摇出三个同样的点数,就比三个不同数字的难得,也算赢。梁玉摇出了三个六。

梁玉看了看,差不多了,故意问梁婕妤:“阿姐,这有多少了?”

梁婕妤道:“我问我?我问哪个?”所有人围了一圈,气氛热烈得不得了,梁婕妤一身汗,早数岔了数。

梁玉便将钱一推:“那就不算了,有多少算多少,见者有份。说好了平分的呢?押我就赚了。”顺手将张美人的钱又推还给了她。张美人哪里肯要?今天来都是来送钱的,谁都比梁婕妤有钱,只是没想到梁玉真的会一直赢下去。

围观者都在兴头上,他们闲暇也会赌斗,这等玩什么都赢的奇景真是见所未见,都想接着看。桓琚也不肯要“分红”,只想看下去,问道:“赢了就要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