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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尽甘来,难得情深◎

杨登从司药库出来, 正欲出宫,就见林院首跟两三名太医站在廊下,正自商议什么。

杨登本欲避让, 不料林琅抬头见了他,特意唤了声:“杨太医。”

其他几位见杨登走过来, 也都各自招呼, 先行退了。

杨登以为林琅有什么吩咐, 才要询问, 林院首含笑问道:“杨太医, 听闻令爱在巡检司内,又做了惊世骇俗的事?”

从昨天起,一直不住有人跟杨登打听, 毕竟太医杨家的嫡小姐神医的名头本就极盛,如今又加上一个“挖人脑子”的传说,虽然之前俞星臣下令严禁巡检司内的人向外透露, 但又怎能禁止。

尤其是这些太医们, 自然早就知道了, 他们虽是大夫,也见过不少人身的奇奇怪怪, 但脑子……正如杨仪所说, 一直都是“禁地”。

对于别人的好奇或者不怀好意,杨登一概含糊应答就是了。

如今见林琅也问了起来, 杨登一时头大, 过了片刻才道:“回大人, 这是因为巡检司中那件案子难办, 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小女……这、外头的那些传言也不尽可信的, 小女不过是为了探究病症, 并无别的、别的用意。”

林院首见他局促,不由笑道:“杨太医,你以为我也是那种猎奇之人么?我正是猜到仪姑娘不是那种孟浪轻狂的人,她既然敢做这种事,必定有缘故。”

杨登松了口气,林琅却又道:“不过,杨太医回头倒要叮嘱叮嘱仪姑娘,叫她这几日……尽量收敛些。”

“这是自然……”杨登原本顺口答应,突然觉着不对:“大人这是、这是何意?”

林琅呵呵一笑:“放心,不是坏事,兴许是好事呢。只是怕她太过赫赫扬扬的,反而不妙。”

杨登莫名。

林琅却知道他是个实心的人,心念转动:“自从那日仪姑娘来给太后娘娘看过了诊,这几日里,娘娘的外症虽未见变,但体质却大有改观……若是照这样下去,外症尽退,指日可待。”

杨登这两天里也一直想打听太后那边的事,不过对他来说,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横竖之前顺利过了那关,从此别再传杨仪进宫,对他而言已经是谢天谢地。

如今听林琅主动跟他说这个,杨登心头陡然一松:“这就太好了,不过,这不是小女的功劳,自然是林大人,跟几位太医的殚精竭虑。”

林琅呵呵笑了两声:“这话不过是听着好听而已,实际如何,你我焉能不知?此番若不是仪姑娘揭破太后之症,又力主‘以补开塞’的法子,试问宫内,谁敢直接对太后娘娘用那么大量的人参?连杨太医你也未必敢如此破格立新的。”

林琅越是夸奖杨仪,杨登越是忐忑,尽力说道:“她不过是年轻不懂,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实际上如何用药,她还差得远。”

林院首却望着他,意味深长地微笑说道:“兴许太医院里,就少了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呢?”

杨登一惊,正不知他是何意,林院首忽然道:“总之,仪姑娘很得太后娘娘的赏识,这也是杨太医的福气,得女如此,岂不比个公子更难得?”

杨登觉着他实在过誉了,林院首却又说道:“对了,我方才说的话,杨太医可记得,这两日尽量别叫仪姑娘在外头……多走动之类。”

杨登很想问他为什么,是怕杨仪闹事?但……然而他一向敬重林琅,既然林院首一再叮嘱,杨登只好说道:“是,待会儿回府,立刻告诉小女院首的话。”

林琅笑道:“倒不必说是我的话,你是她的父亲,你的话,仪姑娘自是听的。”

告别林琅,杨登出了太医院,还未到午门,就见端王殿下一行人也自向外。

其他太医院的同僚等都退避旁边,等候端王王驾先行出宫。

今日端王殿下是进宫来探望太后娘娘的,太后留他直到此刻。

杨登站在宫道旁边等候,端王却瞧见了他。

端王身边一个内侍忙道:“杨太医。”

杨登起初都没反应是叫他,被唤了两声才忙上前:“参见王爷。”

端王竟主动拉住他的手,同他一起往外走。

且走,端王说道:“本王方才去见太后娘娘,却见娘娘的气色大有好转。太后一直对本王称赞府里的大小姐,说她实在难得,小小的年纪,却甚是精通医理,为人又爽快,竟把太医院的众人都比下去了。”

杨登越发惶恐:“这、这怎么敢当,娘娘是过誉了,小女不过是误打误撞,一切都是林院首做主,再加上娘娘的洪福而已,跟小女却无关系。”

端王温声道:“人家都说杨太医谦和稳重,叫本王说,也是太谦了。府里那位姑娘的本事,本王虽不知道,但料想她若没有真才实学,又哪里得太后娘娘的称许,又怎能被巡检司一而再相请呢?一来娘娘不是个喜欢赞人的性子,能打动娘娘另眼相看,自非寻常庸碌之辈能够;二来,巡检司里又有哪个是泛泛之人,最近那案子又着实骇人,令爱竟能担下无碍,连本王也不由心生敬仰,也好奇令爱到底是何方神圣了,须得等哪一天,亲眼见一见才好。”

杨登的手都要出汗了,恨不得从端王手上抽回。

两人且说且出了午门,两边的太医都看得分明,见端王对杨登如此厚待,均都暗暗惊啧。

出了宫,端王又嘉许了几句,才上轿先行离开。

杨登擦了擦额头的汗,眼见一些好奇的同僚都要追过来,他疲于应付,急忙上马。

路上,杨登想起一事,便派小厮去打听俞星臣的情形。

快到府里的时候,便听说俞星臣先前晕厥,他那药送去的正是时候,如今跟随俞巡检的人说已经无碍了。

杨登心里有些惴惴的,俞星臣的风寒才是初起,又非缠绵病久,怎么就到了晕厥的地步……许是这些日子过于疲累所致,应该跟杨仪早上的无礼无关吧。

回到府里,先给老太太请安,屋内,高夫人,两位少奶奶,顾莜跟杨甯都在,李老夫人见了他,先问宫内太后的情形。

杨登就把林琅的话告诉了,众女眷皆都面露喜色。

小山奴在旁见母亲喜悦,不由笑道:“我就说姑姑最厉害!太后娘娘的病症都能治好。”

邹其华赶忙喝道:“大人说话,少多嘴。”

小山奴一吓:“我、我没说错嘛……父亲也说过姑姑厉害的,我都听见了。”

邹其华举手给了他一巴掌。

小山奴哇地哭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老太太忙叫丫鬟把孩子带到身边,一边安抚,一边笑说道:“无妨,童言无忌而已,只是这些话别往外头说就是了。”

说了这句,李老夫人看了看旁边的顾莜,对杨登道:“我们刚才,正在商议二奶奶扶正的事,她的意思是不用太过哄闹,只敬茶受礼,再略请几个亲戚,一班戏就是了。你觉着怎么样?”

杨登道:“这些事,老太太做主就是了。”

李老夫人又看顾莜,顾姨娘起身道:“都听老太太的。”

老夫人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转头看向高夫人:“这件事,是二奶奶的大事,她一个人操办倒是不妥,你好歹从旁帮着她,你若懒怠算计,就叫两个少奶奶也跟着掌眼。”

高夫人跟邹其华金妩都站起来,道:“是。”

又说了几句话,杨登告退。

到了晚间,顾莜回到房中,却不见杨登,一问,竟是去找杨仪了。

若是平时,顾莜必会生闷气,今日却不觉着怎样,只叫人去准备些精致小菜并酒水,自己卸妆收拾。

丫鬟们知道她的心意,赶忙去准备。

等杨登从杨仪那里回来,屋子里,顾莜已经换了一身素色衣裳。

她平时都打扮的极为明艳照人,此刻却薄施脂粉,也没有太过穿红戴绿,灯影下竟透出几分温柔婉约。

杨登看的一怔,又见桌上摆着几样酒菜,不由笑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他平时也常以“夫人”相称,今日听着,却别有一番滋味。

顾莜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拉他到了炕边坐了。

杨登忙道:“我先换了衣裳……”

顾莜将他摁在炕上:“等了你半天,才回来……叫人等的心烦,你先陪我吃一杯。”

说着就端了一杯酒,送到杨登唇边。

杨登望着她略略撒娇的样子,一笑,就着她的手喝了这杯。

顾莜望着他,自己也慢慢地饮了一杯,丫头上来又给斟满了。

酒下肚,又有美人在前,杨登略觉燥热,就脱了外裳。

顾莜本是坐在他对面,见状便从里间绕过来,靠在他的胸前。

丫头们眼见如此,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杨登抱着顾莜,轻轻抚过她的肩头:“你今日怎么了?这样兴高。”

顾莜贴着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气,只觉十分陶醉。

杨登整天泡在司药库,经手最多的又是药材,身上各色药味交织,分毫没有那些难闻的味道。

药气给暖融融地身体一哄,交织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好像是喝了一副微苦的良药,直入人心。

顾莜嗅了会儿,泪突然涌了出来。

杨登察觉,忙道:“好好地为什么又哭了?”

顾莜埋首在他胸前,哭的发颤,过了会儿才道:“我、我只是太过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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