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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绝无情,柳暗花明◎

杨仪眼睁睁地看着萧太康的刀往下压, 他果真拼了老命似的,这一刀下去,毫无意外便会将陈献劈成两半!

杨仪似乎能看见血从陈献肩头飞溅……她是大夫, 见惯了这些场景,但杨仪面对病人时候的冷静, 是因为要救命, 面对死者之时的冷静, 是因为要探因,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屠夫, 不会像是这样毫无慈悲地——杀人。

而且是用这种残忍冷酷的方式。

就在杨仪没法反应的时候,小甘突然伸手在她眼前一挡。

她看不见前方发生的惨状,心里着急, 但却没法儿不感激这突然而来的遮挡。

“不要紧,薛小侯爷会救他……”小甘在杨仪耳畔低低说了这句,手微微放低了。

杨仪定睛一看, 薛放竟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向战团。

这会儿陈献命在一线, 萧太康下手无情, 薛放人还没到,挥拳直出。

拳风所至, 银背大环刀上的银环被震动, 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原本向下的刀锋,却突然间转了方向。

高手过招, 生死就在一瞬。

薛放给陈献夺得了一瞬, 陈十九郎也即刻抓住了这救命的一瞬。

刀锋顿滞的刹那, 陈献俯身旋腰, 肩头鲜血飚出之时, 他人已经自那雪色的刀锋底下闪身而退!

薛放取代了陈献的位置, 立在萧太康对面。

萧太康已经从单手持刀改成了双手,威风凛凛,一如秦叔宝尉迟恭再世。

这可是当年在战场上人人退避三舍的银背环刀萧太康,他本就是扈远侯的铁杆嫡系,若论拳脚功夫,甚至还在扈远侯之上,所以当年扈远侯才叫他教导薛放。

当初扈远侯镇守北境的时候,若非萧太康自称旧伤早早退了下来,这会儿岂会只是区区一个旅帅。

杨仪更加紧张,过分的屏息让她总想咳嗽,只能死死忍着。

此刻的薛放,已经跟她“熟悉”的那个十七郎全然不同了,身上没有丝毫“和气”,冷的像是才从冰山上抽出来的寒刃。

望着站在萧太康对面的薛十七郎,杨仪心中竟隐隐生畏,不太敢直视他的脸。

杨仪不知道两个人的对峙情形会是怎样,但结果一定不会好看。

她的心七上八下,幸而此刻陈献退了下来。

陈献那骇人的伤势,顿时牵动杨仪,她急忙去扶住陈十七郎,看向他肩头。

鲜血从陈献肩膀上流下,将他的袍服染的面目全非,杨仪屏息,确定并没伤及颈间大脉,只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陈献咳嗽了声:“这萧老头,还真下死手。”

杨仪道:“陈旅帅别动,你的伤要尽快处理。”

但是厅门口上,都是萧太康的手下,这情形又是一触即发,杨仪只能道:“权且就在这里吧。”

陈十九郎却仿佛不在意自己伤的如何,仍盯着薛放跟萧太康的方向:“我还算命大,死不了,不过也值了……”

伤的这样,再多一寸只怕就要损及性命,他竟还能如此。

杨仪看着他被血溅染的有些妖异的娃娃脸,叫屠竹扶着他就在廊檐上靠坐着,从腰间荷包里去翻自己随身带的伤药。

之前在回京的路上,俞星臣为保护她而受伤,用了些“十灰止血散”,后来为防万一,杨仪便又多做了些,随身携带。

今日出门,也自带了些在身上,当下忙拿出一包,给陈献洒在伤处。

眼见那出血稍稍见缓,又忙找了一颗千金丹塞到他嘴里去。

陈献正在打量她给自己撒的药:“这是……”

才刚开口,嘴里又多了一颗,他含着药丸,吃惊地看向杨仪。

杨仪道:“吞下。”做完这些就忙回头又看薛放。

陈十九郎欲言又止,默默地把嘴里的药丸吃了,也跟着看向薛放和萧太康。

看了会儿,陈献的脸上露出一点跟他的伤并不相称的笑意:“这下,至少十七就可以不用只顾及旧情了。”

杨仪起初并不懂这话的意思。

她又看了一眼陈献的伤处:“陈旅帅这伤只怕要缝合。”

陈献疑惑:“你连这个也会?”

杨仪懊恼:“没带针线。”

陈十九郎不知她指的是桑白皮做的那缝合线,便笑:“针线,你要把我当女红来缝?”

“别说笑,也别动,”杨仪肃然:“伤口裂开于你无益。”

陈献看着她冷冷的脸色,半晌,才“啊”了声,果然没有再说再笑了。

此刻,前方薛放望着近在咫尺的萧太康,冷然:“你很让我失望。”

萧太康手持大环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薛放盯着萧太康的眼睛:“你知道我不愿意跟你打,但你就笃定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吗?”

萧太康仰头一笑:“十七,我知道你早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人护着的孩子了,不然的话,我方才叫你断案,你早就答应了。又何必闹得现在刀兵相见。”

薛放道:“你叫我断案,把这些统统推给沈暂。那你有没有问过沈暂的家人,他们怎么说。”

萧太康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冷漠地说道:“他们能怎么说?沈仵作留的那遗言信,便是一切。自作孽不可活!他亦是罪有应得!”

“草菅人命,这不是你。”

萧太康的喉头微动:“我们多年不见,自然各有变化,我想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不成吗?”

薛放回头看了眼陈献跟杨仪,回头:“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话,只要你现在放下刀,我便可以当方才无事发生。”

陈献皱眉,想要站起身,不料杨仪抬手一指,他只好又坐着不动。

萧太康的目光变化:“好,可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了结此案。”

薛放在听见那声“好”的时候,目光稍微一变,直到萧太康说完,他的眼神暗了:“若我不答应,你就也要像是对陈献一样对我?”

萧太康的眼中透出几分凶色:“十七,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薛放怒吼了声:“萧太康,你不要冥顽不灵,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劝告!”

他的眼睛都红了。

面前的,可是他从小就尊敬之人。

萧太康却似铁了心,丝毫也不领薛放的情:“既然互不相让,那只能拳脚上见真章了!”

薛放只觉着心都沉入了冰渊:“你从开始就预谋好了,要我们困死在此?”

萧太康冷笑:“我知道你此番出京,必不会先惊动京畿的人,是你自投罗网,又不肯听我的劝。”

“如果我败了,陈十九还有……你会把他们怎样?”

萧太康呵呵而笑:“十七,你不会想知道我的答案。”

薛放的唇动了动,他仿佛想笑,目光却比刀锋还要凌厉冷冽,那是杀人的眼神。

他道:“看样子我没得选。”

萧太康淡淡一笑,道:“来人,给小侯爷一把刀。”

“不用!”薛放制止,“你年纪大了,又跟陈献打了许久,我不能欺负人。”

萧太康的眼神微变:“你如此轻视我,是觉着我老迈无用了?你这般轻浮容易吃大亏。”

薛放道:“那不正合你的意思?来吧!”

萧太康的手动了动,掌中的大环刀发出刷刷的响动,然后他暴喝一声:“受死!”

杨仪不敢看。

不知是因为忙了太久还是怎么,她竟又有些发晕。

小甘及时地扶住她,丫头眼珠转动,低低地对杨仪道:“方才豆子冲着一个人叫。”

杨仪试着缓缓呼吸:“不是向着萧旅帅吗?”

“不是,”小甘说道:“豆子不是向着那萧大人,是向着他身后那个人。”

杨仪一愣:“那是谁?”

“就是那个看着阴阴冷冷香的过分的人。”

杨仪竟不知这衙门内还有哪个阴冷之人,但香的过分……她心头一动。

“你说的……”杨仪迟疑:“是小闫主簿?”

“对了,就是这个人。”小甘回答,“豆子好像不太喜欢他。”

就在这时,只听萧太康一声断喝,银背大环刀开山裂石之力,向着薛放方向掠去。

杨仪后退了半步,靠在陈献身边坐了。

陈献凝神看着场中,见薛放并未还击,而只是脚尖一顿,向着旁边掠开。

“别担心,”陈十九郎看了眼杨仪:“方才我跟萧老头打了一阵,萧老头想我死,自然是全力以赴,十七很知道深浅,他不会吃亏。”

方才就算落于下风,陈献都没叫薛放相救。

薛放以为他是能够抗的住,但陈献却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陈献想看看萧太康是不是会对自己下杀手,但凡萧太康真的要取他性命,就证明他已经丧心病狂,那么薛放自然也会看得出来,十七郎就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陈献不想让薛放被旧情所牵制,所以宁肯舍命一赌。

此时,薛放已经闪了三招,身形倒退避开萧太康的大环刀锋芒,薛放道:“萧师父,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萧太康仿佛杀红了眼:“放马来吧!”

杨仪屏住呼吸,无意识地抓住了小甘的手。

小甘感觉她死死抓着自己,越来越紧,她忽然凑近杨仪耳畔道:“姑娘,那个小闫主簿怎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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