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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你,死而复生◎

杨仪一想, 倒是宁肯俞星臣心情永远不好,就算永不跟她说也值了。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灵枢把采买的药箱子搬了进来,满满当当, 各种纸包着的叠放在内,一些有些罕见珍贵诸如冰片麝香之类, 却是用木盒子另外放置, 搁在箱子底下, 十分细致。

灵枢说道:“药铺子里问是做什么用, 知道是配药, 又给了这捣药罐,药碾子,还有个药罐子。”

杨仪十分喜悦:“多谢, 想的真周到。”

灵枢见她面露笑容,就如江上冷白的芙蕖花,于清寒中透出几分动人。

杨仪一边点看里头的东西, 又问:“有现成的炉子能不能给我一个。”

船上做饭, 自然是会有炉子的, 灵枢答应了声,上去不多时果真搬了个炉子下来, 道:“船家说, 这炉子在船舱中容易生烟,熏着不是好玩的, 千万小心要开着窗门。”

他叮嘱了这些, 见被杨仪摆了一桌子的药, 便问:“先生, 要不要我帮手?”

这如果是屠竹或者斧头……杨仪必定答应, 她看向灵枢, 这可是俞星臣的人:“不必,已经劳烦不少了,请去歇着吧。”

杨仪按照心中想好的,把箱子里的药分了类。

哪些在一起成药,哪些单独成药,哪些需要炙,哪些生用,哪些磨成粉,哪些捣碎,乃至哪些是散药,哪些是丹药……丝毫不乱。

幸亏她心里对于单方记得熟悉,处理起来甚是麻利,药铺子最快手的小伙计都比不上。

只是做了会儿后,必定要歇歇,幸亏干这些,都是她之前做惯了的,

手磨得发疼,手腕酸麻的时候,杨仪不禁想起在泸江大佛堂时候,指挥着那一屋子十几二十个伙计配药,那是何等的威风自在。

可惜她到底没那个福气,还是得亲力亲为。

山楂跟红枣在药罐内炙烤,发出一种催人口水的味道,弄好了,又换了苍耳子,王不留行等,这几样都需要炒一炒,比如王不留行,活血化瘀,用火一炙,药性更好,且能减少服下之后的不适感。

做起这些来,杨仪虽然忙碌,心里倒是极为平静,忙碌了足足两三个时辰,过了子时都不知道。

到寅时,便搓出几颗十全大补丸,百合清润丹,扶衰丸几样。

毕竟不是自己去药铺里,所以有的配方未免会缺一味,杨仪便选那差不多的药材顶上,或者暂时不用,这样药效虽会打折扣,但总比关键时候无可用的强。

思忖着还得再制几颗千金化痰丹,太白散,白虎丸等,今夜眼见是不成了。

她造药之前,又给自己先熬了一副补中益气汤,歇息之前先喝了一碗,这才倒下睡了。

这一睡,便到了日上三竿。

中间似乎有声响都没听见,不知睡了多久,有点昏沉地醒来,却见灵枢蹲在楼梯上,正呆呆地看着她。

杨仪一惊,这才赶着起身:“什么时辰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桌上自己的东西倒都还在,只有那小炉子不见了。

灵枢叹了口气打量,倒是没说什么,赶着出去了。

杨仪稍微收拾了一番,下地洗漱,觉着身体比先前好些,就是头不知还有点发晕。

她洗了脸,梳理了头发,忽然闻到自己发间竟都是炙药的味道,心想昨晚上烟熏火燎,自然免不了。

许久没有沐浴了,身上的衣物也该换了,只可惜跟俞星臣同行,真是事事都麻烦的很。

正在烦恼,灵枢自船舱上探头下来:“先生,请上来用饭。”

杨仪也正觉着闷了,稍微收拾,便上了甲板。

才出来就吃了一惊,两岸的风貌已经跟先前所见大不同了,一片青山连绵,如同精致的工笔画,却远非羁縻州以及先前在焦山渡所见有点粗犷的山水色,依稀透出几分秀美细腻的江南风光。

灵枢引她到了船厅,才进门,杨仪就见俞星臣坐在桌上,正似饮茶。

杨仪看了看灵枢,却见他正眼巴巴望着自己。

俞星臣面前只有一壶茶两个杯子,他对面却放着一碗醍醐酪,旁边一碟子糕。显然是给杨仪备的。

杨仪没叫灵枢动手,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俞大人,你又想做什么?”

俞星臣道:“先吃饭。”

杨仪这才察觉自己饿得很,好像几天没吃了那样,当下也不管他,并不客气地低头吃了起来。

没有镜子,杨仪自然看不到,她的发上还杂着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一根黄花地丁,身上也散发着各种苦药交织的味道。

俞星臣在想要不要提醒她,别弄出这幅插标卖首的样子。

杨仪却呼噜噜地开始吃醍醐酪,声音震天。

俞星臣皱了皱眉,决定不再多事。

杨仪吃东西本是很慢的,因为怕不消化,可今日一则是饿了,二来是有心让俞星臣不好过,所以故意做出饕餮的样子。

她吃了酪,又吃了两片糕,平时这已经饱了,可今日竟意犹未尽地又拿了一片。

糕点不算很甜,雪白,细腻易入喉,她尝得出有茯苓山药……品了品,多半还有芡实,是养护脾胃的好东西。

俞星臣见她吃的差不多了,便倒了一碗茶给她。

杨仪仍是没动,站起身来要走。

俞星臣道:“去哪儿。”

杨仪道:“还有好些药要弄,不扰俞大人雅兴了。”

俞星臣道:“先前你为弄那些,几乎弄出事来,就收敛些吧。”

杨仪不解:“弄出什么事?”

俞星臣道:“灵枢让你看好炉子,你做什么了?昨夜他下去闻到味道,及时把炉子撤了你才无事。”

杨仪一惊,想起自己无端的头疼……原来竟这样。

想来她昨夜过于累,加上船舱内通风到底差了点儿。

正无语,俞星臣道:“我有一件事同你说,你且坐着。”

杨仪只得又坐下,俞星臣道:“在羁縻州云阳的时候,薛十七郎曾经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提到薛放,心头忐忑。

俞星臣道:“他问我,既然想带你回京,又为何会派杀人对你不利。”

杨仪一惊:“旅帅……”才叫了声,心里无端有点发噎。

她拿起方才俞星臣倒的茶,吹了吹,试着喝了口,味儿很清淡。

“薛旅帅怎么知道你想带我回京?你跟他说的?”

俞星臣道:“他自己乱猜,我就将错就错。”

杨仪猛地想起薛放误以为自己是什么京城要人的娈宠,顿时道:“所以你才跟他说谎!”

“并不是我说的,”俞星臣面色淡然:“而且也不是谎话,是他想歪了而已。”

杨仪不怒反笑:“你有心叫他想歪,事后却没事人一般倒打一耙。果然不愧是你。”

俞星臣道:“不然我叫灵枢来,你问问他,他只说了一句话而已。若薛十七郎心中不早有如此想法,又怎会一下子认定。你……为何不自省,是谁让他会如此不由分说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呢。”

“原来竟还是我的错了?”杨仪会意。

俞星臣道:“我没这么说。可是无可否认,你跟他相处的太过亲近,你不觉着么?就算是男子的身份,彼此也未免太无避忌了。”

杨仪道:“俞大人说的对,就如同现在你我一样,你不觉着你也太无避忌了?”

俞星臣眉头一皱:“你这动不动就要维护他的毛病,还真改不了了。”

“是改不了了,所以千万别在我跟前说薛旅帅的不是。”

俞星臣垂眸:“那就说正事。到底是谁要杀你。你心里可知道?”

杨仪直视他:“我以为俞大人会知道。”

四目相对,终于,俞星臣哼道:“不可能。”

杨仪道:“谁不可能?”

俞星臣道:“总之不可能。”

杨仪嗤地冷笑:“那谁可能。”

“我也想查清楚,”俞星臣回看着她:“所以想叫你回京。”

“回京就能查清?”

“但假如你还在外头,万一有朝一日遭了毒手,那就永远不会再知道。”

“那假如我跟你回去,也仍旧遭了毒手,不也一样的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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