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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心是她,情深不知◎

俞星臣出身名门, 家教严谨,但他天资聪颖,相貌又出色, 打小便人人喜爱。

家中长辈更是视若珍宝,因此从小到大, 竟是没有人碰他一指头。

就算入朝当了官, 官职虽不算大, 可家世身份再加人品, 一应同僚上司, 多是敬爱他的,对他皆是和和气气恭谨多礼,甚至连一句恶语都难听见。

那些没吃过的亏, 好像来羁縻州这一趟,都尝尽了。

被薛放掐的半死也就罢了,薛十七郎是那个时刻磨刀霍霍的性子, 他动手打人不是奇事, 再加上俞星臣又每每招惹, 不被弄出个好歹来已经算是薛十七郎克制,也是俞星臣的造化了。

但是杨仪?

俞星臣时不时总会想起在泸江大佛堂那里的初次相见。

杨仪还没看见他的时候, 他已经看见了他们。

她跟薛十七郎走在一起, 看着就仿佛是站在雄鹰旁边的一只白鹭,纤弱, 美丽, 单柔, 伶伶仃仃, 瑟缩的翅翼, 有些许令人怜惜的灵性。

她跟薛放站在一处, 显得天差地远般的不调和,但细看,却又仿佛是天生地设似的赏心悦目。

不过,再怎么看似柔弱,白鹭……却是能吞蛇的。

俞星臣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挨巴掌。

这就是说他是真把杨仪给惹怒了。

被打的瞬间他几乎没能反应,只觉着脸上被拍了一下,说实话力气不算很大,但极具侮辱性。

俞星臣的脖颈有些僵硬,他慢慢地回头,眼神里还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敢?

惊怒,让俞星臣在瞬间攥紧了双手。

再怎么出身显赫人物矜贵,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笏山巡检司衙门。

田溪桥办事不可谓不心细,就算是监牢这里他也做了安排。

派了两个亲信之人守在牢房,一概闲杂人等都不许跟薛十七郎会面。

薛放本来想找个人询问,杨仪到底去没去温英谋那里,若去了又怎会不叫屠竹进去……是有什么误会?还是……

他宁肯自己是多心,但不知为何,时不时总有心头惊跳之感。

每个人都以为,薛放落在这种境地,很该为自己的生死前途做考量了,但薛十七郎蹲在牢房内,绞尽脑汁,却都是想杨仪如何。

先前他喊了两个狱卒,可那狱卒还没靠近,就给田溪桥的人叫住。

那两个家伙走过来,笑的像是两只豺狗:“薛旅帅,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们,我们办事儿比他们强。”

薛放想啐他们,又觉着别浪费自己的唾液。

他没想到田通判办事这么紧密,自己连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别的事,也许不用避开他们,但薛放觉着不能对这些人提起杨仪。

先前,他预料到此事必定不好处置,万一闹出去,杨仪是跟在他身旁的人,那夜又曾被施武纠缠。

他心知不管是谁负责审讯,对他自己,他们不敢怎么样,万一只冲着杨仪,或者呵斥,甚至拷问,那如何了得?

别说她身体是那样,就算多给拉上公堂两次,多给呵斥几句,也已经够受的了。

在那种情况下,薛放才想到该把她交给狄闻的法子。

他原先还打算一到笏山,便去面见温英谋,把杨仪亲自托付,以示郑重。

谁知他连走开的机会都没有。

起初还庆幸杨仪走的快,虽然她的这种“果断”,叫他心有隐忧。

可定下神来,薛放忖度……以杨仪的脾气,也许她是借着这个机会,去向温英谋替自己求情吧。

这么想也说得过去,虽然他知道温英谋是个不倒翁般的人,自有主张,而不会轻易被什么外力所动。

但总比把她拉到这泥潭里好的多。

尤其,这案子居然是田溪桥来审问。

简直叫人后怕。

倘若杨仪不走,留在这里,怕不给田溪桥从里到外扒上几层皮。

薛放一想到昨夜所见,他自己都没法接受,若还得让杨仪当着那满堂之人的面细说不堪,他不知杨仪会是如何感受,反正他自己是无论如何容不得。

屠竹那句监军所的人不许他入,让薛放又觉不安。

要只是单纯的不认识屠竹、或者居所防备森严不叫他进去也就罢了。

怕就怕有别的意外。

躺在铺着稻草的木板床上,他闭着眼睛。

他想起昨夜去找杨仪的情形。

薛放突然觉着自己可笑。

从马帮那一夜,他心里就有点什么东西硌着,他把那个归结为“意外”。

何况杨仪也跟他说了是“正常”,她是大夫,说的话自然有理。

而且看她的样子,也没有很在意,至少并没表现出嫌恶他的意思。

这件事本来该一笑而过。

可怪就怪在,他总是忘不了。

甚至在那种奇异之感的驱动下,总时不时会将目光停在她身上,就仿佛那很单薄的身子上有什么吸引着他的东西,让他一再想要探究,甚至……

他不愿意承认,却知道自己有点古怪。

所以昨夜,本来该握的手他没有动,本来该倒的床他没有上,本来该揽住的肩头,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怕会把心里那点子“怪”无端引了出来。

可一不可再二三四,他可不能犯那种下流过错,对杨仪也是玷辱。

正好,他得面对施武的事,正好,可以把她送到狄闻跟前去。

见不着,他心里的古怪自然可以从此可以拔除了。

然而此时……自己身陷囹圄,杨仪还未到春城。

他却已经满心都是她。

虽看似是担忧她的安危处境,可……

薛放一骨碌坐起来,双手在自己的头上发间一插,像是要把那所有的烦恼疑难都就此抹去。

“旅帅……薛旅帅。”很低的声音从外传来。

薛放转头,见是一个狱卒在栏杆外,小声招呼。

他左右看看:“什么事?”

那狱卒看出年纪有点小,脸孔青嫩,胆怯地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有点紧张地:“戚旅帅叫我捎句话给您。”

薛放跳下地:“戚峰说什么?”

狱卒道:“戚旅帅说,田通判去了监军所,好像跟温监军商议了什么,叫旅帅不用担心。”

薛放一摆手,他想听的不是这个:“屠竹去哪儿了?”

“旅帅,哪个屠竹?”

“就是……”薛放忽然醒悟他没见过屠竹,怕是不认识。

小狱卒眼巴巴看了他一会儿,忽地问:“是不是之前拎着药在门口跟旅帅说话的?”

薛放很惊奇:“你怎么知道?”

小狱卒眼睛放光,道:“我常听人说旅帅大名,因为好奇,又担心旅帅,所以偷偷去看他们审,正好看见那位哥哥拎着药……”

薛放喜出望外:“就是他,你可知道他去哪儿了?”

“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他扭头看了看门口处,小声道:“我方才听人说,那个哥哥去了监军所,他们都说他是去求温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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