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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心取针,星臣入局◎

温英谋即刻命人, 从巡检司把施武的尸首运来监军所。

有狄将军的心腹坐镇,笏山的仵作当然也非泛泛之辈,何况杨仪已经跟温英谋说明了症结所在。只需要剖开施武找到心房便知真假。

施旅帅的脸已经被毁的看不出一点人样, 为了不把人都吓死,特意把他的头颅围了块黑蓝的厚棉布。

仵作将棉布向上稍微一掠。

大片凝固的鲜血、也许还有脑浆等物黏在耳后, 贴在后颈发端。

仵作耐心把那些污脏东西用湿布擦拭片刻, 忽然道:“大人且看, 这里有一点细小痕迹。”

温监军侧着身子, 帕子捂着口鼻, 闻言歪头看过来。

施武的脖颈上一点极容易被忽略的痕迹,简直如同蚊虫叮咬,在仵作引导下才能看清:“这……是针扎的?”

“看着极像, 但还要进一步查验。”

温监军道:“从这儿扎针下去,若是那针进了血管,可会到心房?”

“如果是极细的银针, 确有可能。”仵作把施武的衣裳除去, 露出带伤的胸口, 手指虚虚地从颈间到胸乳处稍微划过:“大人请看,颈间这道血脉, 就是通往心房的, 血涌极快,关联心室, 此脉若有碍, 人即刻会死。”

温英谋啧了声:“看样子杨先生果真未曾虚言。”

就在这时, 有侍从来至门口:“监军, 田通判到了。”

温英谋一招手, 那侍从退下不久, 田溪桥带了两个副手从外走了进来。

就算是见了温英谋,田溪桥还是那副令人敬而远之的脸色:“温大人……”

温监军道:“老田,别恼,知道你有一肚子话想说,等你看完这个,再说不迟。”

他向仵作一抬手。

仵作这才将施武的胸极其小心而缓慢地划开,田溪桥身后那两人见不得这个,赶忙退后去了,只有田通判还死板板地立着没动。

人人都知道施武的致命伤是在头上,毕竟那头已经比烂西瓜还不如了。可田溪桥知道温英谋不是个无事生非的人,当即也不言语,只等着看。

温监军却没他那样好兴致细盯着,只道:“审问的如何。”

田溪桥将双手交叠在腰下,淡淡地说:“打了二十,没上刑,本来都可以判了,你监军大人又给我弄这个,却不知道到底是想叫我审还是不叫我审。”

温英谋道:“你以为我想?这也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怎么,”田溪桥哼道:“还有你温大人算计不到的地方?我倒是好奇,谁把这个意料之外给了大人的。”

温英谋笑道:“一个连狄将军都想要的人。”

田溪桥皱皱眉头,似乎想再问他,那边仵作偏已经加倍谨慎地将一颗血淋淋的心捧了出来。

就连田通判看了这情形,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温监军后退半步,眼睛觑着仵作:“如何?”

仵作没很把心脏离体太远:“大人且看,就是这根血脉……”

温英谋只得又蹭过来,田溪桥不等他开口自己上前:“看什么?”

仵作不答,三个脑袋凑在一颗心脏上,六只眼睛至少有四只不知往哪里打量,直到仵作指着其中一根血管:“此处。”

温英谋眯起眼睛:“这好像没什么吧?”

田溪桥本来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可盯着仵作所指的那根血管,他道:“这儿?好像有点怪。”

仵作没敢把心脏跟血管切断,所以大家都靠的很近,看着就像是三个人围着一颗才掏出的血淋淋心,虎视眈眈,想要做点什么似的。

门口的两个副手看着这一幕,汗毛倒竖,只觉着日后必做噩梦。

仵作转了转方向,盯着那血管根部联通心脏的地方:“大人,若是不错的话,此处确实有异物,要不要切开一看。”

温英谋点头:“当然。”

虽只是短短不长的血管,仵作却用了近一刻钟才剖开,因为他切的不仅是血管,还有心室。

当那颗心脏被剖开,温英谋跟田溪桥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睁大了。

在他们面前,心房上方,一枚沾血银针斜刺在彼,看着就像是不小心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不很大,但很可能会致命,而这个位置,自然比喉咙更加危险百倍,这会立刻要命。

仵作小心又小心,把那支银针用镊子夹了出来,放在干净的托盘上。

田溪桥跟温英谋面面相觑。

温英谋却问仵作:“此物为何会在这里?”

仵作指着施武颈间的那点痕迹:“有人从这里将银针刺入,顺着颈脉被血带着进了心室。”

“进了心室,会怎样。”

仵作苦笑:“大人,想想就知道这人必死。”

温英谋明知如此,只是多问清楚点儿,也让田溪桥听得明白。

田溪桥皱眉:“有人用针刺了施武?是薛十七么?”

“他玩刀枪的手,哪里玩绣花针。”

田溪桥一震:“是个女子?”

温英谋张了张口,啧道:“总之,有了这根针,便能证明施武不是薛十七郎所杀了。”

“什么?”田溪桥震惊:“人人都看见了,凭这个就要推翻?也别太把人当傻子了。”

温英谋没理他,看向仵作:“你方才说针入了心室必死,那我问你,假如那人在针没进心室前就死了。这针还会不会进心室?”

仵作摇头:“大人,银针是被血带着进心室的,人若死,血流立即会停,银针必定不会出现在心上。”

“听见了?”温英谋看向田溪桥:“虽然薛十七郎曾痛打他,但在打他之时,他必定还是活着的,所以这针才能动……因为针进了心,人必死。现在银针已经进了心。那施武就是死于银针,而后才被薛放补拳。这么说你可明白?”

田溪桥觉着他的话听来似乎无懈可击,但……

“等等,施武的头你也看见了,你难道要说,薛十七打的他这样,他还能活着?”

“这可不一定……”温英谋往门口走了几步,避开那血气味道:“毕竟这有很多可能,只要没有银针在那里作祟,施武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死,但银针已经把害死了,所以绝不能武断地就说是薛放杀死了他。”

田溪桥被他绕的几乎糊涂:“这诡辩,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温监军道:“银针在那里,你我都看见了,这是诡辩么?这是真相,虽然是很少有人会相信和接受的真相。”

田溪桥明白他的话。

毕竟如今众人都认定是薛放打死了施武,如今拿出这根针来,告诉大家这针才是杀死施武的元凶,十个人里只怕有九个是不会相信的。

就算田溪桥是有名的软硬不吃,拿出这套说辞,也未必会服众。

田溪桥呵地冷笑:“原来,温大人是想把我架到火堆上烤。”

温英谋微笑:“那就得看田通判敢不敢做这个‘殉道者’了。”

田溪桥道:“说来,到底是谁用的这种手法害死施武……难不成是俇族的什么女子?不对……”

他突然想起来,瞪着温监军道:“我方才问你谁把这个意外告诉了大人,你说是……一个狄将军都想要的人,狄大人想要的,怕不是个女子吧。”

温英谋可没有回答他。

只是扭头吩咐仵作收拾妥当,才拍拍田溪桥的肩:“没想到竟然会出这种意外,这件事我未必做的了主。审问那边你且暂停,如何行事,我需要请示将军。”

田溪桥见他避而不答,便冷哼了声:“叫我来就是要速战速决的,你现在弄这些,随意。只是你得尽快,这件事不赶着处理,势必会影响到大将军的威望。”

两人离开了验房,往外而行。

门口道别,田溪桥一路向外,却见有个侍从快步匆匆地进来,像是有急事。

田通判来的时候,还未如何,此时出了监军所大门,却发现之前在巡检司大叫大嚷的那个士兵,提着两包药,身边还带着一只狗,正在那里眺首向内看。

田溪桥问门口侍卫:“什么事?”

侍卫道:“回通判,那是郦阳县薛旅帅随行之人,来此找人的。”

“找人?”

“是,是一位大夫……”

正要说,又见一个内侍从外跑出来:“谁是屠竹?”

屠竹见叫自己,忙道:“是我是我。”

“你来。”那人向着屠竹招手,又对门口的侍卫也一招。

侍卫忙赶了过去,那人低低吩咐了几声什么。

田溪桥皱眉看了会儿:“鬼鬼祟祟!”倒也没闲心等侍卫回来告诉,便带人欲去。

只不过,就在田通判上马的时候,他突然一愣:“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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