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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自曝身份◎

跟在杨仪身后的斧头跟屠竹听了胡先生的话, 悄悄地对视了一眼。

斧头向着屠竹挑了挑眉,想显摆自己的先见之明。

屠竹到底年纪大些,再怎么样人家也是钦差, 这么做未免……

只是打人的是薛旅帅,为何这俞大人格外针对杨先生似的。

他不知杨仪该怎么应对, 又怕她吃亏, 想到薛放临行叮嘱, 屠竹便紧张地望着前方, 假如俞主事仗势欺人, 那他就少不得也拼着得罪上差了。

杨仪道:“薛旅帅一个人,打伤了四位官爷?这不太可能吧。”

胡先生道:“杨先生,我至于给你说谎么?现有俞大人在此, 你一问便知。”

杨仪便看向俞星臣,她却没有等待俞大人的确认,只略有点疑惑地:“我不太懂拳脚上的事, 可是……以一敌四甚至更多, 怎么说也该是薛旅帅吃亏, 莫非……俞大人所带的随从都是纸糊的么?四个人还抵不过旅帅一人,俞大人是不是该反省反省, 自己认人的眼光是否大有问题。”

明明是薛放动手不对, 她居然说的跟薛放真吃亏了似的,且把问题推给了受害者。

胡大夫没料到如此:“这, 杨先生你这话有点……”

俞星臣抬手制止了胡大夫:“杨先生说的没错, 俞某人也不是谁都能认清的, 有道是人不可貌相, 比如杨先生你, 虽看似柔弱, 实则处处伤人,只是这戾气太盛,可跟你大夫的身份不相匹配。”

杨仪淡淡道:“实在对不住的很,想不到我的戾气竟伤到了俞大人,看样子俞大人不是识人不明,而是自己过于身娇肉贵了,可这羁縻州乃是虎狼横行之地,俞大人不如及早回京,免得自讨苦吃,头破血流才知后悔。”

她说了这句,向着胡大夫一点头:“稍后有些话要请教先生。”径直往前去了。

在杨仪身后,斧头笑的不加掩饰,嘴巴快咧到了耳朵根,他悄悄地跟屠竹耳语:“我没想到杨先生的嘴这样厉害。今日真是见识了。”

屠竹又何尝不是,从郦阳转到此处,他从没见过这样锋芒毕露的杨仪。

俞星臣回头看她进狄闻卧房,面上又浮现些许耐人寻味的疑惑。

旁边胡先生跟了一步又停下,回头看他:“大人……”

俞星臣一点头:“无妨,先生请自去。”

胡先生向他拱了拱手,跟着进内。

“大人,这位杨大夫,到底什么来头。”俞星臣身旁的侍从灵枢问,脸上是明显的不满:“实在过于猖狂。简直比那十七郎还要过分。”

俞星臣道:“我也正在想,是否哪里曾……得罪过此人。”

灵枢一惊:“大人这是何意?”

俞星臣回想先前杨仪双眼通红地瞪着自己,总觉着那若没有深仇大恨是绝对不会有的眼神。

“杨易、杨易……杨……”

俞星臣轻声念着,微闭双眼,耳畔响起一个女子不疾不徐极为轻柔的声音:“她叫——杨仪。”

“哪一个字?”

“仪态万千的‘仪’。”

“杨仪,我记下了。定会留心。可还有别的嘱咐?”

她道:“三郎此去,另有一件事要格外留意。”

“妹妹请说。”

“狄将军麾下有一人,姓韩名青,此时应该是……津口主帅。”

“此人又如何?”

“此人……。”女子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动听,就好像在说什么家常普通之事:“当尽快除去。”

杨仪到了内室,平静了一下心绪。

狄将军并未在榻上,大概是才弄得焦头烂额,他披着一袭常服,坐在太师椅上,坐姿有些怪异。

符琪走上前迎住:“听闻先生身子不适,实在是怕将军病情有碍,才……”

“不必多说,”杨仪轻声:“这是我分内之事。”

符琪感激,引着她来到狄闻身旁:“方才将军为旅帅跟俞大人调解,突感不适,腹中仿佛有一股气在窜动。”

杨仪上手诊脉。

狄闻的面色虽不佳,精神尚可,望着杨仪道:“怎么,方才俞主事为难你了?”

杨仪只一笑。

狄闻道:“都怪十七那个小子……这么一闹,未免叫俞主事把这笔账又算在你头上,其实你也是无妄之灾。十七心里窝火,是因为……”

疼痛叫他猛然一抽,话也跟着停下。

杨仪扫了他一眼。狄闻忍了片刻,才又继续说完这句:“因为俞主事先前竟忽然去询问韩青的外公、有关韩青……水葬之事。”

杨仪收回了手。

符琪在旁看到这里,正欲后退,杨仪转头问道:“之前我来过一次,本想询问几句话。”

“您请说。”符琪忙回。

此刻胡大夫也走了进来,杨仪便道:“将军先前犯腹绞痛的日子,您可有数?是隔几日呢,还是时不时的……”

符琪道:“这都是有记录可循的,每次将军发作,都要请胡先生诊看开药缓和,连每次服药的日期也都有。”他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胡大夫,“先生可记得么?”

胡大夫道:“具体如何倒是不记得了,只是……从我去将军府后,起初是三个月左右便发了病,但近一年来,几乎不足一个月就要发一次。这不算什么,因将军年纪毕竟不同往日,体质虚弱,腹痛自然发作频繁些。”

符琪听前半句,点头,听了后半句,便垂了眼皮。

杨仪问符琪:“胡先生来之前呢?”

胡大夫脸色一变:“这是什么话?杨先生你莫非在暗示什么?”

杨仪道:“并无。我这样问,是想看看将军的病根,先生莫惊。”

胡大夫哼道:“什么病根,无非是脾胃失调而已,说的跟多严重一般。”

符琪看了会儿狄闻,道:“我是随着将军到羁縻州的,起初来之时水土不服,过了大半年才好些,从那之后便无事,后来……似是七八年前,突然就犯了腹痛,起初大概是半年才会发作,倒也没当回事,后来逐渐频繁了,我才想起……”

胡先生在旁嚷道:“七八年前?那会儿我已经到了将军府了!”

杨仪没管他,只对狄闻道:“请将军见谅,我要先试一试……”

狄闻显然也有点无法忍耐身上的不适:“请。”

杨仪拔出一枚银针,请狄闻伸手,符琪帮忙将他左臂袖子挽起,露出小臂。

端详片刻,杨仪轻轻将针向他肘关节后方刺落。

胡大夫在后看见,道:“这是小海穴,又叫肘曲泉,将军是腹痛,你刺这里……”他突然一顿:“哦,小海穴关联的是小肠经脉,你莫非是想……”

杨仪见狄闻并无反应,便又将针拔出,向下在靠近手腕的一处穴道刺落。

胡大夫皱眉道:“这是支正穴,仍是小肠经,你若真要用针灸来止痛,不如直接针腹部的气海,关元,在手太阳小肠经上刺,有一句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杨仪似乎没听见他的点评,又刺一处穴道,见狄闻毫无反应。

胡大夫得意:“我就说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杨仪收了针:“将军,还要再行冒犯。”

狄闻静静地:“你是大夫,你且随意。”

杨仪请狄闻解衣,露出胸腹,狄闻身形瘦削,但腰身却并非如此,胸腹微微鼓胀,按照胡先生的话,这便是气胀之故。

杨仪先在狄闻胸前的“檀中穴”轻轻摁压:“若是疼,请将军或说一声。”

胡先生在后道:“亏得你不曾用针,不然我倒要以为你要不利于将军了。”原来这檀中穴靠近心室,等闲是不能针刺的。

杨仪见狄闻仍无反应,便另取了一根较长的银针,俯身,相继在他“上脘”,“中脘”,几处刺过,直到“神阙”。

杨仪留心先看了眼狄闻的脸色,却见他似乎有点不安,她思忖了会儿,便先收针,先是以手轻轻一摁。

狄闻眉头微蹙,却并未呼痛,杨仪深吸了一口气,提针刺入。

随着银针逐渐深入,狄闻的脸色也起了变化,他似乎想制止杨仪,但又没开口。

符琪跟胡大夫也仿佛紧张,盯着杨仪的动作,也不敢出声。

直到杨仪的银针没入近两寸多,狄闻狠狠一抖,不由自主发出了闷哼:“停……”

杨仪抽手。

胡大夫在旁吁了口气:“你好胆大,腹部针灸多是一寸五,你居然敢如此,不怕伤及将军贵体吗?”

杨仪将针收了起来:“先生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把将军的病症当饮食不调来诊治的?”

胡大夫道:“不然呢。虽说时不时会有腹痛,但这近十年来,将军亦无大症候。”

杨仪道:“只怕眼下就有个大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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