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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时秋在案发现场还原完全部案情后,就被刑警送上了警车,顾瑶只来得及和她说上两句话。

一句是“别怕,小秋”。

一句是“后面的事交给我们。”

案件调查到这一步,阮时秋基本上已经对自己三年前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下一步就是刑事拘留,她会被送到看守所,在审判之前律师可以探望。

到了这一步,顾瑶能做的事已经非常有限。

夏铭收队之前,徐烁作为代表律师,和夏铭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因为阮时秋有自首情节,加上她对本案侦破有重大贡献,所以警方这边也会加快证据的收集,递交检察院。

直到夏铭带队离开,徐烁也回到车上。

顾瑶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祝盛西送来的文件,这里面主要牵扯的是几家大型企业的商事案件,刚好双方的代表律师分别来自“昭阳”和“立坤”,就案件的表面来看,牵扯的利益都是天文数字,但这几个案子最后都没有呈上法庭,反而在庭外和解了。

也就是说,“昭阳”和“立坤”是在友好协商的基础上,替自己的代表企业争取到了合理的利益点,双方企业才有可能坐下来签字盖章。

徐烁将车开往顾瑶的住所,前半段路程基本没怎么吭声,最多也就是顾瑶说话时跟着“嗯”一下。

等顾瑶看完手上的资料,一抬头,看到他没什么表情的盯着路面,便问“从刚才祝盛西把资料送过来后,你就不太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你可以直接说。”

徐烁看了她一眼,停顿一秒,才道“也不算发现,现在我也只是猜测,等确实了再说吧。”

听这意思,就是有发现了?

顾瑶正要追问,可徐烁却先一步将话题带开“对了,你看了半天资料,有什么收获?”

顾瑶抿了下嘴唇,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又不好发作,也知道这样直接问,他是不会说的。

别看徐烁平日有些吊儿郎当,个别时候还有点油嘴滑舌,但是在专业上却从没掉过链子,而且他也经常能想到容易被别人忽略掉的关键点,次次都能切中脉搏。

但连续几个案子相处下来,顾瑶也大约明白了他的底线和原则,但凡是他不想说的,谁都逼不出来。

思及此,顾瑶无声的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这资料里提到了几个商事案,不过不是详细的卷宗,只谈到了一点皮毛,看不出什么端倪。”

徐烁的唇角几不可见的扬起弧度“这种案件的卷宗就算再详细,写卷宗的人也有本事避重就轻,真正的东西是不会放在面上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法学院的学生读书再好,看的案例材料再多,到了真枪实战的时候,还是会因为经验浅而被人玩进去。书本从不教真章,社会才是好老师。”

这倒是。

顾瑶说“虽然这几个案子没有写出重点,但是里面牵扯的金额数字也不小,真要打官司追究不是几个月就能了结的,但是很奇怪,从有矛盾到最后和解,最长的也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双方就握手言和了。这好像有点不符合常理吧?”

“哦,说说看?”

“‘昭阳’和‘立坤’是律师事务所,不是公关,当然处理危机也是他们要做的事,但那不是主打,他们博弈的战场应该在法律,在法庭。就我所知,一个官司打的时间越长,律师和事务所的获益越高,案件越难,扯皮越久,就越能凸显双方律师的能力,要是简单几下就把事情解决了,当事人难免会认为自己这笔律师费花的有点冤枉,好像这件事很容易。而且快狠准这也不是‘昭阳’和‘立坤’的办事风格,怎么会在这几个商事案件上如此迅速?”

徐烁依然是那副表情,要笑不笑,仿佛还有一点让人摸不透的深沉。

“这个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的案件上法庭比较有利,但有的案件私下解决比较‘省心’,整体来说,一个合格优秀聪明的律师,会尽量将过程放在庭下解决,尽可能的节省人力物力和法庭资源,同时也达到了维护当事人的权益。但有的律师就喜欢上法庭,排场做得大一点,对他个人和律所经营就更有力。当然,有的案件是避免不了上法庭,比如田芳那个案子,私下根本不可能谈拢,只能庭上分高下。”

顾瑶说“显然,这几个案子和你说的情况都不吻合,表面上是两家企业有利益争端,这两家事务所各为其主,帮自己代表的企业争取最大权益,实际上没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暗地里商量好利益分配,关起门来一起忽悠外人。”

“是这么个意思。”

从这以后,顾瑶不再提问题,她只是望着窗外,想着这资料夹里牵扯的内幕。

他们能分析出来的只是大概率的走向,具体到每一个案件里,必然还藏着许多让人震惊的猫腻,当然那些都是细节,他们也不可能追究出来,就算追究出来也对阮时秋的案子没有帮助,不过就是阮正新和“立坤”那边的脏事,可能有一筐,也可能有十筐。

显然,这些事祝盛西也是知情的,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把资料送过来。

顾瑶也仔细翻看过,这里面的商事案件没有涉及“承文地产”和“江城基因”,但过去这些年,这两家公司的官司大部分也都是交给“昭阳”来打理,所以祝盛西一定是在拿资料过来之前,就提前过滤掉了。

这样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哪有人先把自己的公司卖了的?

直到车子在顾瑶住的小区地下停车场停稳,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这条线所,从夏铭暗示她“昭阳”和“立坤”的利益勾连之后,祝盛西刚好就送来了这份资料。

他们的意思其实都很明白,阮时秋的案子已经是铁证如山,最多量刑,不可能无罪释放,眼下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了,除了在法庭上辩护和求情之外,也就只能利用外围舆论和这些利益丑闻的力量,来撼动“昭阳”和“立坤”的军心。

这也是顾瑶和徐烁先前商量出来的对策,先把这两家的关系拆了,让他们狗咬狗。

“顾瑶,到了。”

顾瑶想得很出神,听到这声才醒过来。

“哦,好。”她下意识推开车门,还没完全打开,便侧身问道,“那你呢?”

是上楼继续聊案情,还是回事务所?

车内的光线并不明亮,昏暗中徐烁微微挑了下眉,刚要说话,不防这时,手机忽然响起。

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徐海清。

徐烁朝顾瑶示意了一下屏幕,说“我先接个电话,你先上去。”

“嗯。”

顾瑶很快下车,往距离停车场的电梯间走去。

这一路都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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