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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铮的个人资料,早在他们产生怀疑之初就启动调查了。

此人出生于西北偏远的贫困村,十七岁之前基本与国内大多数孩子一样,循规蹈矩地读书升学,只不过上学路是几个小时的黄土路,放学后要负责放牧家里的牛羊,学校甚至是旧仓库改造的毛坯房,如今早已推倒重建工厂了。

然而就在即将参加高考的那年,费铮因与同学打架斗殴、导致同学失明而被学校开除,此后消失了一段时间。

偏远地区档案管理不规范,往往是一本糊涂账,十几年前的往事难以追溯细节,只知道当他再度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时,已经从乡野村娃变成了留美归来的硕士精英,在那个海归文凭还很值钱的年代,直接落户平义市。

随后没多久,费铮便应聘了杜书彦的秘书一职,工作至今,整整九年。

看起来就是一份正常且励志的履历,若不是被当作犯罪嫌疑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揣测。可一旦怀着疑心细究起来,其实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例如,一个农村出身、被学校开除的贫穷孩子,如何漂洋过海出国读书?哪里来的钱?谁资助了他?

又例如,为何他读的是商科,学历也相当不错,却甘愿屈居人下,当一个大材小用的秘书?

此外,费铮的家庭背景也十分模糊,父亲离家多年身份不详,母亲仍然健在,不过许多年前改嫁,拥有了新家庭,与这个亲儿子甚少往来。并且似乎相当厌恶警察,徐升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被恶声恶气地挂断,他郁闷得差点想打飞的去趟西北,当面问个清楚,可局里最近人手紧缺,只能暂时搁置。

纪凛收到这份薄薄的调查资料时,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古怪。

按理说,即便是落后偏僻的村镇,即便隔了十多年之久,警方一番追根溯源的搜寻后,居然只得到这么零星半点资料,也着实诡异。

仿佛有人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未雨绸缪地将费铮的过去处理干净,无论后人如何费尽心力,都难以还原曾经的全貌。

这种感觉并非第一次。

柏朝进入福利院之前的生平经历,也统统成谜,好似从未存在过。

这样罕见的情况,却在同一起案件的关联人中出现了两次,究竟是巧合,还是因为……他们时至今日,仍在雾里看花,并未寻到完整的真相?

纪凛不能理解这重重疑点,就像他此刻无法理解,王后是如何瞬间转移到他们门外的。

“他应该是从外面翻窗进来的,背后的窗框上有鞋印。”卢晴惊诧过后,凭借敏锐的专业能力,迅速分析起了现状,“从辅楼的浴室走到这里大约五分钟,跑的话顶多两分钟,书房是离他最近的无监控场所。而且他戴着口罩,监控识别不了,无法追踪,为他争取到了短暂的隐身时间……他绝对事先研究过这里的建筑构造和地图路线。”

至于是谁告知他这些内部信息的,答案不言而喻。

唯一该庆幸的是,他们所处的房间,除在场的三人和虞度秋之外,无第五人知晓,所以外面的男人并不清楚,自己与想找的人,其实只隔了道门。

这是他们的机会,但弄不好也会变成危机。

“纪哥,现在怎么办?要让柏朝出去吗?还是请求增援,直接逮捕?”卢晴问。

“我出去。”柏朝抢答,“现在抓他,你们证据不足,未必能定他的罪,更没法揪出杜书彦,杜书彦背后的那些买主也会迅速清除证据、逃脱法网,我们的布局就白费了。”

纪凛眉头紧锁,屏幕的青灰反光照在他脸上,宛如一座肃穆的石像:“可你打开门,这个房间不就暴露了?我们不就暴露了?”

柏朝抬手一指:“你们躲门后,其他的交给我,他应该不会逗留很久。”

密室门是自动开关的,靠人力拉不动,打开时会与墙面形成一个三十度左右的夹角,刚好能藏人,身形绝对看不见。但密室面积不大,倘若对方走进来……与他们顶多两米距离,呼吸声稍微大点儿就会被发现。

被发现的后果,无非是前功尽弃。可若是躲在里面不出去,也是同样的结果。费铮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从浴室逃走,以这样的打扮出现在此,想必已经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即使他们略施小计,也不太可能控制王后疯狂的杀戮本性。

今晚,只有平局与一方失败两种结局。

卢晴咬咬牙:“那就赌一把!让柏朝出去跟他谈,实在不行我们就冲出去制伏他!三打一没问题的!”

纪凛拉住她:“这方案不靠谱。”

其实不是方案不靠谱,而是人不靠谱。

柏朝在他心里始终没有洗清嫌疑,万一暗中倒戈,他们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待门一关,二对二,从战斗力来看,他们胜算很低。

卢晴与他搭档许久,多少有些默契,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脑海中的猜疑:“纪哥,如果柏朝图谋不轨,你哪儿能平安无事地回国?穆警官哪儿能大难不死?至于我……唔,我挺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种小角色,他要我死,我应该活不过第一集 ,没必要费这么多周折。”

连通着耳机的虞度秋噗嗤一笑:“卢小姐真幽默。”

卢晴:“虞先生你别笑,我们纪哥以前可没这么多疑,肯定是被你带坏了。”

“冤枉,他只是变得胆小了而已。”虞度秋意味深长道,“和我一样,在这世上有留恋的人了。”

纪凛忍无可忍:“你俩够了。姓虞的,我可以让他开门,但他出事你别找我,外面那位不像是来和平谈判的,手上不沾点血,恐怕不会罢休。”

虞度秋迟疑了一瞬,说:“你把耳机给他,我叮嘱他两句。”

“你也知道担心啊?”纪凛嘴上这么说,还是照做了。

柏朝接过耳机戴上,拧眉认真听着,过了一小会儿,突然轻轻咳了声,面色不太自然:“说正经的,少爷。”

纪凛、卢晴:“?”

虞度秋不知又说了什么,一向冷面漠然的男人竟然转身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只能看见微红的耳朵,听见压低的嗓音:“你说的,别反悔,否则……不给你钥匙,让你再难受几天。”

卢晴小声问:“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钥匙?”

纪凛:“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要深究,准没好事。”

私密通话结束,柏朝归还耳机,以川剧变脸的速度恢复了一脸冷漠:“你们躲好,我开门了。”

纪凛对这两人无话可说,领着卢晴去了门后,让卢晴站在靠里的位置。

万事俱备,柏朝最后望了他们一眼,话却是对虞度秋说的:“如果情况有异,别管证据了,马上派人来保护他们。”

虞度秋听见了,回:“替我转告他,我才不管别人死活,他没事就行。”

别人之一的纪凛:“……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俩合作。”

“滴!”一声电子音之后,门锁开启,沉重的合金暗门缓缓打开,似一头隐蔽的怪物张开巨口,企图吞噬与它同样危险的同类。

两位王后,棋逢对手,一位两面三刀,一位深不可测,很难说究竟谁魔高一丈。藏于暗处的观战者不由地心脏紧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嘎——!”

暗门开到了底,纪凛与卢晴紧贴墙面,藏于门后,宛如两张薄薄的挂画,悄无声息,连吞咽都小心翼翼。

书房里的男人听见突如其来的动静,手中的金国王猛地定格,一时间也有些错愕。

紧接着便看到,本该从书房门口进来的人,却从书房里边出来了,不禁抚掌笑道:“原来虞总家真有密室,你怎么会在里面?”

柏朝从容踏出,径直朝他而去,也学着他,用熟稔的语气道:“这话该我问你——给你准备了衣服,把你当客人对待,你却闯进这儿来,是什么意思?以为戴个口罩我就认不出你了吗,费秘书?”

面对面交流,费铮的眉眼与身形特征无处可藏,也不藏着掖着了,摘下口罩,微笑着说:“柏先生这是哪儿的话,我无意间闲逛到这儿而已。看见这套棋子闪闪发光,忍不住凑近了瞧瞧,居然是纯金的,虞总可真有钱。”

一听就是编的借口,不知在绕什么弯子。

柏朝无意浪费时间,越拖下去纪凛和卢晴就越容易暴露,他开门见山道:“我不能让你变得像他一样有钱,但我可以帮你解决他,你想听吗?”

费铮讶异:“柏先生何出此言?”

装得挺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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