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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

一片灰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将圆未圆的秋月,夜空下,失去清辉照耀的大地沉寂如死,宛如酝酿着一场阴谋诡计。

“嘟……嘟……”

一部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老人机贴在耳廓上,传来令人焦躁的等候音,握着手机的人眉头紧皱,在听到电话接通的刹那,眉心的纹路更是深得能夹死蚊子。

“什么事?”那头的人声音慵懒,带着些许不耐烦。

“……怎么是你?他人呢?”

“他睡了,手机放在外面,想睡得安心点儿。”

“真的?我怎么觉得是你想阻挠他和我联络?”

那人低笑了声,接着只听“嗒”一声轻响,像是按下了打火机,两三秒后,呼气声伴着一句冰冷的话语传过来:“少管闲事,老东西。”

洪良章的怒气仿佛也被对方的打火机点燃了,瞬间爆发出来:“我多管闲事?我要是不管,你还打算杀多少人?你以为拉个替罪羊就能逃脱罪责了?我告诉你,他们发现不对劲了,我就说你的办法不可能奏效,他们没那么蠢,早晚会发现裴鸣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们?”那人玩味地问,“指谁?你的小少爷?”

“……”洪良章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咕咚咽了口唾沫,气势迅速弱下去,小声嗫嚅:“不……不是他,是警察。”

那人却不上当:“你怎么会得到警察的消息?还是通过虞度秋知道的吧?他打算做什么?”

“他没有打算,我跟你说过他不会再参与了,你别找他麻烦。”洪良章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发怒了,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压着音量说,“你骗我说是为了帮柏志明逃脱,我才告诉你他们的计划,结果你居然想害死他们?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你要是再敢——”

“我可没答应你,是他答应了你,与我无关。”那人第二次打断他的话,完全没把他放眼里,“老东西,我再问你一遍,柏志明的死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当然不是!我哪儿有本事弄死他!”洪良章叫屈。

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自言自语似地回忆:“我安插在他身边的女人明明告诉我,一切都很顺利,她诱导警察发现了他,柏志明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逃了,只能听命于我背水一战,结果不仅没炸死一个人,自己倒是栽进去了,奇怪……他跟裴鸣达成了合作,还有他那个养子协助,要死也该是他们先死,柏志明怎么会跑不掉?”

洪良章听到“养子协助”这句时,浑浊的眼珠闪了闪,小心翼翼地回:“谁知道呢……我也没跟去啊。”

那人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冷不防道:“你们家新来的那位保镖……好像有点古怪。”

洪良章瞬间心跳如雷,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哪、哪里古怪?他收到你的邮件之后不就去投靠柏志明了吗?你提他做什么?”

“说不上来,就觉得……”那人突然不知所谓地笑了声,“他似乎与我是同类。”

并非怀疑的语气。

洪良章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在缅甸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柏志明究竟怎么死的,但他没瞎,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柏朝对虞度秋如何,他心里有数。

有刘少杰和姜胜的案例在前,那人便想当然地认为,柏朝也是绝对忠于柏志明的死士,恐怕怎么也不会料到,竟存在这样一个未被驯化的特例。

他已经不中用了,随时可能被丢弃,但只要保住这颗至关重要的王后,国王就仍有一线生机。

洪良章适时地转移话题,不让那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柏朝身上:“总之,现在局势不容乐观,小航那边我已经叮嘱过了,你们也尽快自查,别给警察留下任何线索。”

那人不以为意:“邮包都是柏志明和他那两个儿子负责接收的,你孙子在美国,他们鞭长莫及。至于其他的小问题……只要你立场坚定,他们就算怀疑我们,也没有足够证据。”

吴敏、黄汉翔的两条人命,以及因为这些事而意外丧命的虞文承、姜胜,在这人眼中,居然都是连姓名都不配提的“小问题”。

洪良章不寒而栗。

说得好听,什么“立场坚定”,无非是在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若背叛,洪远航必遭牵连。

走到如今这样无法收场的局面,只能怪他自己迂腐。

孩子不成器就不成器吧,非要送出国混个体面的文凭,金没镀成,却染了一身恶习,黄|赌|毒均沾,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被拐进了乌漆麻黑的交易,等他发现时已经骑虎难下,退出就是死路一条。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手?”

“我早就收手了,开头的可不是我。”那头传来拖鞋踢踏的声音,那人似乎走到了阳台,隐约的夜风刮过麦克风,如冤魂的呜咽,“我早就告诫过他,他想做的事,一旦开始,就好比牙齿上出现了一个龋洞,即便填补了,漏洞也依旧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重新发疼,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沟壑难填,被人连根拔除。”

“可他执意要那么做,而我又欠他两个愿望,能怎么办呢?”男人这么说着,话音中却毫无烦恼忧虑,反而带着令人发寒的森冷,“如今这个龋洞很快就要被发现了,假使有人想拔除它……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一把老骨头了,少活几年也不影响,多为小辈考虑。”

洪良章嘴唇发白,哆嗦了数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救了狼,害了羊,而现在,他成了下一只替罪羊。

这时,电话中突然传出一阵杂音,似乎是来新消息时的震动,男人不经意地瞥了眼,瞬间没了声。

洪良章感应到对方诡异的静默,忍不住问:“怎么了?”

“……收到一封很有趣的邮件。”男人一目十行地扫过邮件内的文字,“有人邀请我们参加虞家的家宴……你们要办家宴?”

洪良章奇怪道:“是要办,这事我在张罗,你们在受邀之列,邀请函还没发出去,少爷怎么会亲自给你们发邮件?”

“有趣就有趣在,不是他发的,署名是‘一位故人’,谁这么故弄玄……”男人的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倏地缩小——

文字上方附了张照片,是一封泛黄的书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信纸的右下方,赫然签着“杜远震”三个草字。

发件人的话语紧随其后:[月圆之夜,玫瑰之下,期待再次合作。]

今年的中秋节落在9月21日。

前一日的午后,一列豪车车队声势浩大地驶出了铜门,往平义机场方向而去。

周毅的腿伤基本康复,出于安全起见,还是让娄保国负责开车,自个儿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望着前方气派的幻影,却是愁眉不展:“你说,虞董会不会拆散他俩啊?之前少爷和杜小姐的婚约就是虞董促成的,她应该很希望少爷娶妻生子吧,小柏恐怕悬了……”

娄保国闻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电视剧里常见的狗血情节:霸道总裁爱上了没钱没势的普通女孩,婆婆甩出一张几百万的支票:“拿着这笔钱离开我儿子!”

不过如果是虞江月的话,大概是不会直接甩钱的。

她多的是办法让人知难而退。

“咱们尽量跟虞董说点好话吧,大哥好不容易通过少爷那关,眼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总不能因为家长不同意就吹了吧?”

“虞董可不是普通家长……”周毅莫名发寒,脖子一缩,仿佛虞江月近在眼前,“虞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呐……”

空间宽敞的幻影内,唯有二人。

自从柏朝接任专属司机的职位后,赵师傅就半下岗了,但工资照拿,乐得清闲。

虞度秋开了瓶车上存放的酒,也没看是什么年份什么产地,囫囵吞枣似的地独饮了半杯,没尝出多少滋味,兀自摩挲着空玻璃杯,静静出神,良久不语。

柏朝抽空瞥了他一眼:“怎么了?担心明天的家宴?”

虞度秋摇头:“那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已经布置好了,你的邮件也得到回应了,他们一定会来。我担心的是一会儿要见我妈……她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外,我不知道她会对你说出什么话来,可能很伤人……你别在意。”

“没关系,再伤人能有你伤人吗?”

虞度秋被逗笑,嗔道:“还记仇呢?以前那些事儿不都是为了考验你么。”

“你伤害我的次数可不止那些。”

“嗯?还有哪些?”

“算了,都过去了,我不计较。”

“你就编吧,我记性好得很,少卖惨。”虞度秋轻嗤,忽而想起来一事,“对了,明天我还邀请了瑾瑜,先说清楚,我纯粹是找他帮忙布置宴会厅,作为我的艺术顾问,他很称职,你可别又记我一次仇。”

柏朝眼中划过一道暗光:“你今晚来我房间……我就不记。”

虞度秋哈地一笑,放下酒杯,趟进舒适的座椅内,冷冷地斜睨他:“每晚溜进我房间已经不能满足你了是吧?还要我亲自送上门?贪得无厌,我才不去。”

一小时后,车队抵达目的地。

平义机场清出了一块宽广的空地,一架金色尾翼的庞巴迪环球7000稳稳落地,舷梯放下,先走出来的是多月未见的贾晋,尽管长途跋涉,依旧精神奕奕,彬彬有礼。

“虞少爷,下午好。”

等候在地面的虞度秋颔首:“好,这一路还顺利吗?”

“总体顺利,虞董比较辛苦,昨天刚在伦敦参加完分公司的董事会,就马不停蹄地飞回国了,这会儿正在后舱休息呢,似乎还没醒,我不敢叫她,您看……?”

虞度秋明白他意思,笑着指了指他的鼻子:“精还是你最精,知道我妈起床气大会骂人,能躲就躲是吧?”

贾晋温文尔雅地笑笑:“我可不敢让少爷您当挡箭牌,但我去只会让虞董生气,您去的话虞董一定会很高兴,她可挂念您了。”

这话听着心里舒坦,虞度秋正要上去,舷梯上又走下来几人,大多是虞江月的随行员工,其中一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本该是身强体健的年纪,却长得干干瘦瘦,高级面料的西装裤像套在了两根会走路的筷子上,空空荡荡,格格不入。

男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是不是没睡饱的缘故,扫把眉下的小眼珠中毫无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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